逛中國首家也是唯一一家普洱茶膏博物館有感

普洱茶膏博物館藏品

  周末,約了幾個朋友,去觀摩中國茶膏博物館,這是中國首家也是目前唯一一家茶膏博物館。路上,一向挑剔的朋友說,現(xiàn)在昆明博物館很多,但有意思的卻少,比如某動物博物館,“對大人說太淺,對小孩來說不夠有趣。”一句話,教育功能不夠。

云南茶膏博物館

  好吧,牢騷和怨氣才進到茶膏博物館就被小伙子、小姑娘的微笑打散了。先被邀請到一樓的品茶室,看沖泡茶膏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透明的玻璃壺可以目睹茶膏慢慢融化的全過程,順著水溫,色彩蔓延擴散,很快,一壺開水變成了茶水。倒進玻璃小杯,倘若不是熱氣騰騰,會以為這是一場紅酒會。我記得我博客里有人就在喝茶膏圖下留言道:怎么紅酒也可以溫著喝?品飲了數(shù)款茶膏,兩款茶膏印象特別深刻,一款紅色小瓷瓶中的茶膏,會漂浮在水面,紅色的茶湯如煙霧一般向下溶解,煞是好看,它有個喜慶的名字叫“紅運當頭”,相當?shù)馁N切;另一款是叫“玉龍勝雪”,黃色瓷瓶,里面的茶膏表面有一層類似白霜的物質(zhì),還是第一次見到,據(jù)說是茶膏的營養(yǎng)物質(zhì)的天然結(jié)晶物。

  每次喝茶,都有喝茶的故事。朋友中有人第一次喝茶膏,還以為茶膏是一個新產(chǎn)品。品茶顧問告訴他,茶膏從唐代就有,陸羽《茶經(jīng)》中介紹的制茶的幾個程序,在“蒸之、搗之、拍之”三個工藝之間,隨著茶汁溢出,茶葉就產(chǎn)生了膏化現(xiàn)象,只不過當時不被唐代茶人重視罷了。展館里配有陸羽制茶工藝圖,很直觀地展現(xiàn)了唐茶的制作流程,到現(xiàn)在,還有日本人按照《茶經(jīng)》記載的方式制茶。當然,許多刁鉆問題,品茶顧問不能一一化解,她說,何不上二樓,都寫在展板上呢。聽介紹,這個博物館的靈感來自觀摩故宮的感受。北京故宮現(xiàn)在都還收藏著100多年進貢到皇室的茶膏,但因為大部分人都對茶膏不了解,加上故宮里寶貝實在太多,所以像茶膏這樣的珍品被無意中忽略了。但翻開歷史,又發(fā)現(xiàn),茶膏扮演著極為重要的角色,為中國養(yǎng)生文化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于是,蒙頓萌動了在昆明建造一個茶膏博物館的想法,算是為昆明打造博物館之城奉獻一個小而精特色博物館。品茶顧問說,茶膏是一種更高形態(tài)的茶,純凈而充滿靈性。她引了一首韋應物說茶的詩:潔性不可污,為飲滌塵煩。此物信靈味,本自出山源。聊因理群馀,率爾植荒園。喜隨眾草長,得與幽人言。對我們來說,就是喜得美人言了,如此炎炎夏日,終有一地,即可飲茶,又可大飽眼福,增添知識,何樂不為?云南有的是大好山河,古六大茶山響徹華夏大地,至今還躺在故宮博物館的茶膏就來自這些聞名遐邇之地,善良而樸實的云南山區(qū)民族,把他們最好的東西不遠千里送到皇宮,之后又被皇帝分送給那些跋山涉水而來的外交使節(jié),留下的,成了歷史,化為文物的茶膏,見證了一個物種的奇跡。

  展板有一種神奇的力量,在文字與照片之間,人的思緒也來回穿越。不可言說的時間啊,竟然成為了普洱茶的精神內(nèi)核。過去的六年中,我輾轉(zhuǎn)大江南北海內(nèi)海外,淘茶、尋茶、喝茶、品茶,在火塘邊、在大茶樹下、在絲弦管樂中,苦苦尋求茶于世人普遍價值,難道真的如莊子所言,“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時有明法而不議,萬物有成理而不說么?阻止我們?yōu)E情的是一面墻,墻上有一排我們不認得的字。博學如凌博士這般的人,也發(fā)出了求助的信號。這種神情,我在大理劍川的時候見過,為了一幅普通人家的對聯(lián),大家羞愧地低下頭顱。我們這些搞文字工作的人,無法讀全那副對聯(lián)。眼前的字,有著漢字的筆畫,也有英文字母的影子,既看得到書法的痕跡,又有著版畫式樣,也只能稱呼其為天書。好在,有館長。他介紹說這是徐冰的字。對,就是那個因為創(chuàng)造天書、地書而蜚聲海內(nèi)外的藝術(shù)家徐冰。徐冰以漢字為型,拉丁文為體,綜合創(chuàng)造了許多字。墻上收錄的有七個創(chuàng)意詞語,分別為茶膏的特點:高貴(noble)、精華(essence)、純凈(pure)、便捷(convenience)、營養(yǎng)(nutrition)、安全(security)、科技(technology),真是好創(chuàng)意。我想,會有許多人因為好奇而刻意記住這些詞語,“天書”背后,也蘊含著,茶膏雖然與茶的形態(tài)發(fā)生了變化,但其依舊是脫胎于茶,它也脫離了農(nóng)業(yè)、手工,轉(zhuǎn)向與緊密儀器擁抱,正是這樣的結(jié)合,造就茶膏不一樣的地位。著名的茶膏專家陳杰在其專著《普洱茶膏——一種被遺忘的養(yǎng)生文化》中定義茶膏時候說,茶膏就是將云南特有的喬木大葉種茶葉經(jīng)過加工與發(fā)酵后,通過特殊的方式將茶葉中的纖維物質(zhì)與茶汁分離,將獲得的茶汁進行再加工,還原成更高一級的固態(tài)速溶茶。這是中西、新舊的結(jié)合,側(cè)重的是美學,好的博物館應該具備這一條件。

  100多年前,中國還沒有一家博物館??涤袨樯蠒饩w皇帝說,博物館能“開民智悅民心”,他的學生梁啟超進一步說,開博物館能振興中國。從看一個國家擁有博物館的數(shù)量,就能反應這個國家物質(zhì)與精神文明的程度。同理,看一個城市的博物館質(zhì)量,就能看出這一城市內(nèi)在的精神特質(zhì)。博物館從它誕生那天,就扮演著迥異于其它文化機構(gòu)的角色,它倡導收藏、展示、教育等等多種功能和理念,這就要求博物館本身具備強大的經(jīng)濟能力方能完成這些任務。茶膏博物館花了很大的空間來展示茶與茶膏的歷史,從陸羽到趙佶、從陶谷到蔡襄,從趙汝礪到羅養(yǎng)儒,從熊蕃到乾隆,從趙學敏到魯迅,這其中,有大名鼎鼎的茶文化開創(chuàng)者,也有許多不為人熟知的人,有帝王,也有平民百姓,有隱士,也有積極救世之人,因為愛茶,他們跨時空地連接到一起,華夏飲茶版圖被激動、被圍觀、被傳達、被解讀。人暢游其間,會被介紹的聲音指引、被燈光的落點左右,融在圖片與文字中的故事與歷史,留下太多思考的線索,從一粒小小的茶膏出發(fā),我們體會到的就不在是一些詞匯。而是代表了一個個時代的跌宕起伏、一群人的探索與追求。僅僅有這些顯然還不夠,既然能看到茶膏,了解了茶膏文化史,只能解決其歷史根源。知其然,還要知道其所以然,進而要回答,這些歷史帶來審美層面,對于個人來說,又意味著什么。

  茶膏博物館提供了體驗的空間,比如,兩間品茶室,讓人一進門就在色香味中首先認識茶膏,在展板中回顧先賢,進而深入到工藝層面。茶膏博物館一樣花了不少精力來訴求茶膏的工藝,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對許多人來說,宋代的“榨茶”并不容易理解,他們配著圖也給出了詳細的說明,好的方面也許是,在民間的語境里,冬天冰霜“榨”過的青菜,能夠去除苦澀。茶膏工藝,除了介紹其發(fā)展,還要理清許多誤區(qū),這同時也回答了從云南土鍋熬制到清代宮廷御茶房壓榨再到現(xiàn)代科技低溫萃取的必然,因為時代不一樣,理念必須適合干凈、科學以及衛(wèi)生等要素,在一個食品安全衛(wèi)生很成問題的年代,讓人放心喝茶,指導人學會選擇茶膏,博物館完全了其教育的功能。一個多小時下來,我們再次回到品茶室入座,大家談論的話題已經(jīng)變了,朋友說,以后回家,一定要帶茶膏給父母。這讓我又想起另一個朋友,參觀了法門寺的唐代茶具后,回來把自己的碩士論文選定為這些茶具的考釋上。茶膏的追溯中,它再不是清晨綠葉上哪一滴轉(zhuǎn)瞬即逝的露水,而必須是,樹之淚帶著穿過它的陽光,有聲地沒入塵土后釀造,等它轉(zhuǎn)化成琥珀出世時,如此晶瑩耀眼,你可以閉上雙眼,但遏制不住崇敬與懷思,茶膏帶著生命而來,你不得不去響應。

  幸哉,我們有一個精美的茶膏博物館。(作者系云南大學茶馬古道文化研究所研究員周重林) 

責編: isundust
普洱茶品牌推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