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吳德亮
長青苔的水塘
座落中國西南邊陲的冰島，當然與北歐五國之一、位處北極圈的島國冰島毫無關(guān)系，只是云南省臨滄市雙江縣庫鎮(zhèn)的一個小小村落罷了，在偌大的中國地圖上很難發(fā)現(xiàn)它的存在。原本稱為「丙島」，源于當?shù)厣贁?shù)民數(shù)拉祜族語的直接音譯，意為「長青苔的水塘」。有人猜測應在金融海嘯之后，首度宣告破產(chǎn)的冰島受到全球關(guān)注，丙島也在不知不覺中，被茶商轉(zhuǎn)念成「冰島」了，信不信由你。
盡管很早就以普遍超過五百歲的大葉種古茶樹林聞名，但在二○○六年以前，冰島茶大多僅涵蓋在「雙江庫茶」之中，每公斤毛茶的價格也從未超過人民幣百元，前年突然暴漲至六百，隨后就一直節(jié)節(jié)攀升，從去年的二千四百元，迅速飆至今年報載的八千五百元人民幣。不僅讓專家跌破眼鏡，也讓許多人質(zhì)疑其中炒作的成分，更憂心二○○七年普洱茶崩盤的歷史教訓重演。
兩周后黃君攜來他親筆落款的幾餅普洱圓茶，茶票紙上罕見地以燙金壓上「冰島琴韻」四個大字，拆開后以雙手捧住仔細端詳，三五七公克的圓茶表面，但見條索特別粗壯肥厚，且隨處可見金晃晃的芽峰顯毫，盡管還是今春才壓制的新餅，但外觀已明顯帶有黃金般的油亮光澤。迫不及待以沸水注入蓋杯沖泡，滋味與我原先購得的冰島茶不盡相同，只是山靈之氣更為明顯，香氣也更為清揚，與他多年前饋贈的「臨滄秘境」普洱茶倒是十分接近。
看我一臉狐疑，黃君坦承新作與臨滄秘境無論原料或制作工藝都完全相同，只是當時冰島尚未竄紅，且擔心產(chǎn)地公開后將有眾多茶商蜂涌進入，破壞原有的純樸與寧靜，甚至將價格漫天炒作，因此姑隱其名。今天看來，黃君當時的想法絕非多慮：群山之中的冰島村子不大，當?shù)乩镒宥嗄陙硪恢迸c世無爭地快樂過活，沒有利欲薰心的開發(fā)商，沒有繁華的集市，茶樹得以自由生長、暢快呼吸。近年爆出天價以后，卻成了茶商競逐的殺戮戰(zhàn)場，毛茶價格一日數(shù)變，茶商捧著大筆鈔票徹夜守候的夢魘再現(xiàn)，市面上反而出現(xiàn)大量的贗品，令人憂心。
伯仁因我之嘆
其實擁有許多大茶樹的冰島村存在著許多寨子，開出天價的冰島寨只是其中之一罷了；因此黃君今年特別轉(zhuǎn)向周邊的十數(shù)個寨子尋求原料，認真拼配后反而更具優(yōu)勢。他進一步解釋說，大部分茶商多不擅拼配，四處追逐單一山頭單一茶菁的后果，極易讓產(chǎn)地價格狂飆，并造成過度采摘的后遺癥，也讓近年新發(fā)現(xiàn)的老樹茶區(qū)，如臨滄市轄的昔歸與冰島等順勢崛起。
我想起許多年前跟著他深入幾個尚未開發(fā)的古茶園采訪，包括普洱縣的困廬山、西雙版納的混廣別老寨等，大量報導與媒體曝光引來其他茶商的紛紛跟進，將毛茶價格炒高至無法收拾的地步，害得他只能黯然退出，讓我頗有「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的遺憾。
因此黃君常說自己并非「臺商」，而只是一個愛茶成癡的先驅(qū)者：早在九○年代初期就大膽引進普洱茶，引領臺灣品飲普洱茶的風潮。此后又只身進入云南，在當?shù)厝烁静缓绕斩璧哪甏?，在當時還稱做「思茅地區(qū)」且茶廠不過七家的普洱市，翻山越嶺到處找茶，還反客為主地在省城昆明推廣普洱茶。十多年后的今天，普洱市茶廠早已超過五千家，普洱茶品飲與收藏且在兩岸三地蔚為風氣，并擴及日本、韓國、馬來西亞等地。應是當年始終自嘲「為人作嫁」的黃君，所始料未及的吧？
庫茶山以庫河為界，分為東西兩個部分：黃君說東半山茶香氣高昂且毫顯，但茶氣相對較弱；西半山則茶氣十足但香氣弱，居中的冰島村恰好融合兩者特色。從他攜來的冰島琴韻來看，開湯后不僅霸氣十足，水甜而滑口，飽滿的回甘更從喉頭接續(xù)彌漫至整個口腔，顯然所言不虛，且無論鮮活度、香揚度與清甜度都堪稱上乘。
我取出許多年前，在臨滄蜿蜒山路旁拍攝的舊照片，一位拉祜族婦女在土庫房頂為毛茶曬青的酷模樣，特別引人側(cè)目；不知在茶價狂飆的今日，是否還能如此淡定？
來源：人間福報
作者：文與圖／吳德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