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耳餐
何謂耳餐?耳餐者,務名之謂也。貪貴物之名,夸敬客之意,是以耳餐,非口餐也。不知豆腐得味,遠勝燕窩;海菜不佳,不如蔬筍。余嘗謂雞、豬、魚、鴨豪杰之士也,各有本味,自成一家;海參、燕窩庸陋之人也,全無性情,寄人籬下。嘗見某太守宴客,大碗如缸,白煮燕窩四兩,絲毫無味,人爭夸之。余笑曰,“我輩來吃燕窩,非來販燕窩也。”可販不可吃,雖多奚為?若徒夸體面,不如碗中竟放明珠百粒,則價值萬金矣。其如吃不得何?
明清一代社會風氣中存在大量驕奢淫逸的現(xiàn)象,而袁枚則是對這種現(xiàn)象進行了批判。《戒單》的出現(xiàn),開始觸及食物審美的本質(zhì):好味道才是硬道理,而不能根據(jù)價格,一味只注重價格,或者是通過價格去顯示其本身的珍貴性,而忽略食物本身味道,這就對培養(yǎng)飲食者對于飲食文化的正確態(tài)度與良好的價值取向有了積極的意義,揚棄飲食生活中的不良嗜好與傾向。
而在茶事審美過程中涉及的茶、茶器、茶席、茶空間等等諸多元素,也需要“戒耳餐”。
茶的“戒耳餐”
圈子里不乏有些人,單純用價格去評判茶好壞,而忽略了茶的本身。一味強調(diào)名山古樹,一味強調(diào)老茶的年份,而關于茶中最重要的口感,他們卻避而不談或者模棱兩可。當你跟他講品飲的時候,他還是跟你講價格,覺得價格就是茶的本質(zhì)。自己也喝過很貴的茶,但從滋味和口感上來講,還不如自己的日常之飲的平價茶。茶本質(zhì)上是飲料,飲料就應該以口感作為判斷的標準。一個人喝茶,無非是渴望從茶中得到喝茶的樂趣,而不應該被茶的虛名所束縛。喝茶本質(zhì)上是一件追求快樂的事,應該是一種享受,而不是一種負擔。
茶器“戒耳餐”
茶器是為茶服務,一款好茶器,是應該基于對茶呈現(xiàn)有幫助,能成就茶湯,名家器、天價器,如果對茶湯沒有促進,對茶器來說也是沒有多大的意義。茶器不能只關注審美,而不關注使用,而最高階的茶器應該是審美和實用兼顧。
茶席的“戒耳餐”
王旭烽在給《茶席藝術》一書寫的序言《為誰設席》中寫到:“中國人只要活下去,便立刻把生活的藝術化作自己的生命實踐。茶席,自然也在這個過程中,從功能走向?qū)徝溃⒃跀?shù)千年的流布中,在諸多國家呈現(xiàn)出自己的面貌來”,“一方茶席,或大或小,或內(nèi)或外,或東方或歐美,盡管面貌各異,其中緊密關聯(lián)的只能是人心與人性。”
而關于茶席,無法回避的始終是設席者的內(nèi)心。茶席在某種程度上,是設計者的一面鏡子,映照的是茶師內(nèi)心。茶席本質(zhì)上是茶的主理人的一種表達,而這種表達應該是基于審美的表達,而這種審美應該有標準,而不是簡單的貴的器皿的堆疊,陳列,同時也應該簡潔、適用。
茶空間的“戒耳餐”
茶空間陳列則是一種視覺之美的探索與實踐,茶空間要有最適合自己格調(diào)的表現(xiàn),而空間中也不一定要名貴藝術品成列來表現(xiàn)自己的“格調(diào)”。中式的茶空間應該是作為盛載詩意的場所,不宜過于華貴、繁雜。且應該明確的一點茶空間應該是以茶為絕對主角,而不應該是其他與茶無關的藝術品或者其他。
茶,是一種清儉的之飲,不宜過于奢靡。關于茶的審美中,茶都應該是絕對主角。茶、茶器、茶席、茶空間,這些都應該為呈現(xiàn)茶能給生活帶來的美好,讓更多的人享受到一杯茶帶來的樂趣,覺得喝茶有樂趣、泡茶有樂趣、設席有樂趣、在茶空間中能夠更好地安放自我。
夸耀、虛名則是茶中大忌。茶事中內(nèi)觀自我,時時謹記“戒耳餐”。
茶事之美,在于飲之有道,飲之有味,飲之有心,飲之有理,方能真正體會中國飲茶文化的精華,才能把茶從日常之飲,上升到精神之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