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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軾此看茶俱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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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宋茶事:煎茶與點茶的意蘊之別

煎茶與點茶,均是兩宋時代的飲茶方式,前者是將細研作末的茶投入滾水中煎煮,后者則預將茶末調(diào)膏于盞中,然后用滾水沖點。站在宋人的立場,自然要說煎茶是古風。

作為時尚的點茶,高潮在于“點”,當然要諸美并具——茶品、水品、茶器、技巧——點的“結(jié)果”才可以有風氣所推重的精好,而目光所聚,是點的一刻。士人之茶重在意境,煎茶則以它所包含的古意而更有蘊藉。

當然這并不意味著時有雅飲之一派,凡茶必煎,又有俗飲之一派,凡茶必點。二者在日常生活中,本是既并行,又交叉。而飲茶方式的選擇,既與茶品、時地、飲茶之人相關,在某種情況下,也與意境之追求相關。


《蓮社圖》局部上海博物館藏

兩宋之煎茶

煎茶與點茶,均是兩宋時代的飲茶方式,前者是將細研作末的茶投入滾水中煎煮,后者則預將茶末調(diào)膏于盞中,然后用滾水沖點。站在宋人的立場,自然要說煎茶是古風,由南唐入宋的徐鉉在詠茶之作里已經(jīng)申明“任道時新物,須依古法煎”,今人考察兩宋茶事,也認為點茶早是這一時代普遍的習俗。與陸羽《茶經(jīng)》講述煎茶法不同,宋人茶書,如蔡襄《茶錄》、宋徽宗《大觀茶論》,所述均為點茶法,曰兩宋點茶盛行,誠然。然而與此同時,傳統(tǒng)的煎茶之習卻并未少衰,檢點付諸吟詠的茶事,可知煎茶與點茶,烹茶方式不同,器用不同,使用的場合也不同,結(jié)合繪畫作品、出土器物,這一點可以認識得更為清楚。而辨名、辨物之外,更要說明的是,煎茶以它所蘊涵的古意特為士人所重,這實在是兩宋茶事中不應忽略的一個重要細節(jié)。

(一)煎茶用器:風爐與銚子

《蕭翼賺蘭亭圖》,是繪畫中的名品,舊題唐閻立本作,今多認為出自宋人之手。所見有遼寧省博物館藏一幅、臺北故宮博物院藏一幅。兩圖所繪煎茶情景,筆致細微,難得尤在細節(jié)的刻畫。如遼寧省博物館所藏之幅,圖中繪一“具列”,長方形的四足小矮床,上陳圓形器皿一、帶托的茶盞一,具列的編竹之跡宛然可見。藏臺北故宮博物院之幅,具列上面擺放的則是茶碾一、荷葉蓋罐一、托盞一副,器為竹編,也表現(xiàn)得很清楚。

具列之稱,見于陸羽《茶經(jīng)》,卷中“四之器”:“具列,或作床,或作架,或純木、純竹而制之,或木法竹,黃黑可扃而漆者,長三尺,闊二尺,高六寸。具列者,悉斂諸器物,悉以陳列也”。不過具列之稱,在唐宋詩文中卻很少見,常見的則是茶床。唐張籍《和陸司業(yè)習靜寄所知》“山間登竹閣,僧到出茶床”;宋王珪《宮詞》“撮角茶床金釘?!?;宋徽宗《宣和宮詞》“司珍新奏玉茶床”;又宋陳骙《南宋館閣續(xù)錄》卷六《故實》“臨幸賜宴”條,錄其儀注有:“次看盞人稍前,謝上殿,兩拜,次進御茶床?!薄熬剖钞?,作樂訖,舉御茶床?!碧圃娝撇璐?,即《茶經(jīng)》所謂“具列”,而宋人著作中的茶床卻并非陳列茶具所專用,凡看食、看菜、匙箸、鹽碟醋樽,亦皆以茶床為陳列之具,見《夢粱錄》卷三“皇帝初九日圣節(jié)”條。不過出自禁中者,制作更為講究,故“玉”也,“金釘校”也。論其形制,則與《蕭翼賺蘭亭圖》中的具列或無太大不同,即也是下有四足之案。

煎茶《蕭翼賺蘭亭圖》局部(摹本)遼寧省博物館藏

煎茶《蕭翼賺蘭亭圖》局部(摹本)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兩幅《蕭翼賺蘭亭圖》皆繪有風爐和風爐上面的銚子。煎茶者面前一具矮案,案上一個風爐,爐旁置盂,內(nèi)里一柄水勺。此為遼寧省博物館藏品所繪。長案上面的盂,便是《茶經(jīng)》中舉出的“熟盂”,用作出水和入水?!恫杞?jīng)》卷下“五之煮”:“第二沸出水一瓢”“有頃,勢若奔濤濺沫,以所出水止之,而育其華也?!卑拙右住吨x李六郎中寄新蜀茶》“湯添勺水煎魚眼,末下刀圭攪塵”,正是煎茶時的情景。

風爐與銚子,為煎茶所用之器?!恫杞?jīng)》卷中“四之器”:“風爐以銅鐵鑄之,如古鼎形?!薄胺踩恪?,“其飾,以連葩垂蔓、曲水方文之類。其爐,或鍛鐵為之,或運泥為之。其灰承,作三足鐵柈枱之”。煎茶的容器,《茶經(jīng)》曰,云“洪州以瓷”“萊州以石”,又或以鐵,以銀。但在兩宋卻并不流行,詩詞中習見的是“銚”與“鐺”,又或“鼎”“石鼎”“折腳鼎”“折腳鐺”。至于風爐,則有“湯爐”“茶爐”“茶灶”之稱。北宋吳則禮《周介然所惠石銚取淮水瀹茶》句云“吾人老懷丘壑情,洗君石銚盱眙城。要煎淮水作蟹眼,飯飽睡魔聊一醒”。又李光《飲茶歌》云“山東石銚海上來,活火新泉候魚目。湯多莫使云腳散,激沸須令面如粥”。當然最有名的一首是蘇軾《次韻周穜惠石銚》:“銅腥鐵澀不宜泉,愛此蒼然深且寬。蟹眼翻波湯已作,龍頭拒火柄猶寒。姜新鹽少茶初熟,水漬云蒸蘚未干。自古函牛多折足,要知無腳是輕安?!碧漆尰哿铡兑磺薪?jīng)音義》卷五十九“須銚”條釋銚云:“余招反,《廣雅》:鋗謂之銚?!墩f文》:溫器也。以(似)鬲,上有環(huán),山東行此音。又徒吊反,今江南行此音。銚形似鎗而無腳,上加踞龍為也?!眱伤卧娫~所云“銚”,音和義,均取后者,東坡詩便已形容得親切。

唐代銚子有浙江臨安錢寬夫婦合葬墓出土冥器中的一件。器高2厘米,口徑4.7厘米,短流之偏的口沿上橫了一個端口已殘的空心短寬柄,空心內(nèi)原初似應再接插一段木柄。慧琳《音義》所謂“鎗”,即鐺。鐺與銚,皆有長柄,柄上或飾龍頭。而銚有短流,鐺則否;鐺有三足,銚則否。詩詞或曰折腳鐺,是銚也,“要知無腳是輕安”“折腳鐺中味最長”,皆其例。至于出現(xiàn)在煎茶情景中的“鼎”,則是鐺或銚的雅稱,陸游《效蜀人煎茶戲作長句》“正須山石龍頭鼎,一試風爐蟹眼湯”,是也。上海博物館藏宋佚名《蓮社圖》所繪煎茶場景,坐在蓮花風爐上邊的正是一個龍頭柄銚子。


銀銚浙江臨安錢寬夫婦墓出

而宋代尚有一種無柄的銚子,卻是在銚子上作出三股交合的提梁,即如臺北故宮博物院藏一件北宋定窯瓷銚,又四川德陽縣孝泉鎮(zhèn)清真寺宋代窖藏銀器中的一件所謂“銀匜形器”。陜西藍田北宋呂氏家族墓地出土石銚一件,外撇的口沿下方有三個花瓣式細耳,短流之側(cè)為一對,另一個在與短流相對處。

銀銚四川德陽孝泉鎮(zhèn)

比照前舉有提梁的銚子,可知石銚的三個系耳自是用來穿系提梁。石銚原初也當是有蓋子的。傳劉松年《攆茶圖》中所繪正是此類。


《攆茶圖》局部

與銚子類似的煎茶之器尚有急須。北宋黃裳《龍鳳茶寄照覺禪師》句云“有物吞食月輪盡,鳳翥龍驤紫光隱”;“寄向仙廬引飛瀑,一簇蠅聲急須腹”,其句下自注曰:“急須,東南之茶器?!庇制洹吨x人惠茶器并茶》句有“遽命長須烹且煎,一簇蠅聲急須吐”,亦此。急須,即短流而一側(cè)有橫直柄的壺,此在唐代即已出現(xiàn)于南方,長沙窯產(chǎn)品中便很常見,或有在橫柄上作“龍上”二字者。作為煎茶用具,“急須”之器與名也傳往日本。不過不論中土還是東瀛,它的流行范圍都不算很廣。


日本之急須

風爐也多見宋人吟詠。陸游“公閑計有客,煎茶置風爐”;釋永頤《茶爐》詩:“煉泥合瓦本無功,火煖常留宿炭紅。有客適從云外至,小瓶添水作松風?!焙檫m《湯爐》:“蟹眼候松風,云腴挾霜月。爐下豈常炎,灰飛即煙滅?!庇置穲虺肌恫柙睢罚骸吧剿卤滔^,幽人綠巖畔。夜火竹聲干,春甌茗花亂。茲無雅趣兼,薪桂煩燃爨?!彼伣燥L爐。石銚與風爐本煎茶所必需,詩詞因此常常二者并舉。如黃庭堅《奉同六舅尚書詠茶碾煎烹》“風爐小鼎不須催,魚眼長隨蟹眼來”;陸游《冬晴與子坦子聿游湖上》“會挈風爐并石鼎,桃枝竹里試茶杯”;張倫《訴衷情·詠閑》“閑中一盞建溪茶。香嫩雨前芽。磚爐最宜石銚,裝點野人家”。

上:白釉銚子河北曲陽縣澗磁村出土

下:白釉風爐河北曲陽縣澗磁村出土

當然銚子并不僅僅用于煎茶,但若煎茶,它卻是上選。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出自河北曲陽縣澗磁村的定窯白釉風爐與銚子,是為人熟知的唐代之例。只是這一組煎茶之器尺寸很小,當非實用之具。兩宋繪畫中,用作煎茶的風爐與銚子常常是用于點綴風雅的配景。除兩幅《蕭翼賺蘭亭圖》之外,上海博物館藏南宋《白蓮社圖》,美國納爾遜-阿特金斯藝術博物館藏馬遠《西園雅集圖》、臺北故宮博物院藏宋《人物圖》,又前舉傳劉松年《攆茶圖》,畫中與風爐配套的煎茶之器,都是銚子。山西洪洞廣勝寺明應王殿北壁元代壁畫中尚可以看到它的沿用。

廣勝寺明應王殿北壁壁畫局部

與風爐配套的尚有一種短流的煎茶瓶。黃庭堅《謝曹子方惠二物二首》,其一即為“煎茶瓶”,句云:“短喙可候煎,枵腹不停塵。蟹眼時探穴,龍文已碎身?!薄靶费邸本?,乃煎茶之候湯;“龍文”,指茶餅,“龍文已碎身”,便是茶餅已細研作末,正可入于湯之老嫩合度的煎茶瓶中。起句特別點明“短喙”,可知它與用作點茶,即須注湯有力而作成長流的湯瓶不同。煎茶瓶在河北宣化下八里張匡正墓和張文藻墓的壁畫中可見,它正好坐在一個下有蓮花托座的風爐之上。兩墓時屬遼大安九年。與此形成對比的,是宣化下八里張世古墓壁畫中用作點茶的一個長流湯瓶。此墓時屬遼天慶七年,與前者約略同時,三墓與詩人生活的年代也正相當,可以互證。點茶的長流湯瓶也見于山西朔州市市政府工地遼墓壁畫,欄桿桌子上放了摞著的盞托和倒扣的幾摞茶盞,還有疊置的牙盤,桌前燎爐上坐著湯瓶。

山西朔州市市政府工地遼墓壁畫

(二)點茶用器:燎爐、湯瓶、茶筅

風爐與銚子用于煎茶,至于點茶,卻是用湯瓶,而不用銚子,馬廷鸞“磚爐石銚竹方床,何必銀瓶為瀉湯”,“石銚”“銀瓶”對舉,前者指煎茶,后者謂點茶,是茶器不同,而烹茶之法迥異。故宮藏李嵩《貨郎圖》,貨郎擔子里正有一組茶具:一摞盞托,一摞茶盞,一把長流湯瓶,一柄點茶所必需的茶筅。陜西歷史博物館藏一方北宋磚雕,畫面浮雕方桌旁邊分立的兩名侍女,其一手持盞托,上邊坐著茶盞,其一一手舉著點茶用的湯瓶,一手持茶筅,正是點茶情景。山西汾陽東龍觀宋金墓壁畫、日本京都大德寺藏南宋《五百羅漢圖·吃茶》一幅中也都有同樣的場景。


《五百羅漢圖·吃茶》日本京都大德寺藏

湯瓶煎水,一般也不取風爐,而多用“燎爐”。燎爐有圓形,也有方形,前者多見于遼,后者多見于宋,因此宋人又或稱它“方爐”。宋王安中有《睿謨殿曲宴詩》,詳記宣和元年的一次宮中之宴。詩前之長序臚舉盛況,其中說到“戶牖屏柱,茶床燎爐,皆五色琉璃,綴以夜光火齊,照耀璀璨”。茶床與茶床之用,已見前引詩文,這里以燎爐與之并舉,可知同為烹茶之器。又南宋趙蕃《海監(jiān)院惠二物戲答》“打粥泛邵州餅,候湯點上封茶。軟語方爐活火,清游斷岸飛花”,亦此。點茶之湯瓶與方爐的組合,也每見于宋代圖像,如故宮藏《春游晚歸圖》,如江蘇江陰青陽鎮(zhèn)里涇壩宋墓石槨浮雕。與煎茶多用于二三知己的小聚與清談不同,點茶多用于宴會,包括家宴,也包括多人的雅集。兩種情景,在宋代繪畫中一一表現(xiàn)分明。驗之以宋徽宗《文會圖》,舊題唐人、實為宋代作品的《春宴圖卷》,又遼寧省博物館與故宮各有收藏的南宋《會昌九老圖》,又山西陵川縣附城鎮(zhèn)玉泉村金墓壁畫,俱可證大型聚會所用皆為上置候湯點茶之湯瓶的“方爐”,亦即王安中詩序中說到的“燎爐”。若煎茶,則前面提到的《攆茶圖》可以為例。畫面分作兩部,一邊繪高僧據(jù)案揮毫欲作書,兩學士觀坐在一旁,此為書事。另一邊繪假山花木,其旁置桌,桌上擺著玳瑁茶筒、茶盞、盞托等。桌旁一具風爐,爐上坐著帶提梁的銚子。爐旁的碾茶者用脖頸上掛著的襻膊兒摟住衣袖,正在“危坐只手旋乾坤”。張元干《浣溪沙》“棐幾明窗樂未央。熏爐茗碗是家常??蛠黹L揖對胡床。/蟹眼湯深輕泛乳,龍涎灰暖細烘香。為君行草寫秋陽”。詞與畫適可對看。


《文會圖》局部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三)煎茶與點茶的意蘊之別

作為時尚的點茶,高潮在于“點”,當然要諸美并具——茶品、水品、茶器、技巧——點的“結(jié)果”才可以有風氣所推重的精好,而目光所聚,是點的一刻。士人之茶重在意境,煎茶則以它所包含的古意而更有蘊藉。南宋洪咨夔有《作茶行》,頗道出此中意趣:“磨斫女媧補天不盡石,磅礴輪囷凝紺碧臼刳。扶桑掛日最上枝,媻跚勃窣生紋漪。吳罡小君贈我杵,阿香藁砧授我斧。斧開蒼璧粲磊磊,杵碎玄璣紛楚楚。出臼入磨光吐吞,危坐只手旋乾坤。碧瑤宮殿幾塵墮,蕊珠樓閣妝鉛翻。慢流乳泉活火鼎,淅瑟微波開溟涬?;L迸入毛骨香,雪月浸澈須眉影。太一真人走上蓮花航,維摩居士驚起獅子床。不交半談共細啜,山河日月俱清涼。桑苧翁,玉川子,款門未暇相倒屣。予方抱《易》坐虛明,參到洗心玄妙旨?!弊鞑?,即碾磨茶,陸游《秋晚雜興十二首》之五“聊將橫浦紅絲硙,自作蒙山紫筍茶”,句下自注:“鄉(xiāng)老舊謂碾磨茶為作茶?!焙樵娨蚱鹗渍f石,舉出茶臼。“扶桑掛日”云云,指茶餅。斧分茶餅,然后用茶臼粗研,再入茶磨細碾,直要它細如仙宮之塵,麗姝之粉?!奥魅槿罨鸲?,淅瑟微波開溟涬”,煎茶也,鼎指風爐?!安唤话胝劰布氞ǎ胶尤赵戮闱鍥觥?,真正是茶事的至境,于是得與茶賢接通聲氣,——陸羽、盧仝在茶詩中幾乎是不可或缺之典,煎茶自然更須用它來揭明要義,依傍這古典的記憶而持守茶事之清,而把茶事引向獨立于流俗之外的意境,結(jié)末的所謂“虛明”因此可以指實景,也可以指心境。此或近于玄思,但宋人本來是把玄思融入日常,茶事也不外如此。


《春宴圖卷》局部故宮藏

煎茶與點茶,是烹茶方法的古今之別,其中當然也還有著茶品之別,亦即常品與佳品之別。宋王觀國《學林》卷八“茶詩”條云:“茶之佳品,其色白,若碧綠色者,乃常品也。茶之佳品,芽蘗微細,不可多得,若取數(shù)多者,皆常品也。茶之佳品,皆點啜之;其煎啜之者,皆常品也?!薄褒R己茶詩曰:‘角開香滿室,爐動綠凝鐺?!≈^茶詩曰:‘末細烹還好,鐺新味更全?!私约宀栲ㄖ?。煎茶啜之者,非佳品矣?!贝苏f雖然不很完全,但用來概括一般情景,大致不錯。不過付諸吟詠的兩宋茶事,煎茶與點茶之間,隱隱然又有著清與俗之別。陳與義《玉樓春·青鎮(zhèn)僧舍作》“呼兒汲水添茶鼎,甘勝吳山山下井。一甌清露一爐云,偏覺平生今日永”;林景熙《答周以農(nóng)》“一燈細語煮茶香,云影霏霏滿石床”;黃庚《對客》“詩寫梅花月,茶煎谷雨春”;陸游《雪后煎茶》:“雪液清甘漲井泉,自攜茶灶就烹煎。一毫無復關心事,不枉人間住百年?!比绱酥瑑伤卧娫~中不勝枚舉。煎茶之意古,所用之器古,因總以它不同于時尚的古雅而與詩情相依。與燎爐相比,風爐自然輕巧得多,當有攜帶之便,且與燎爐用炭不同,風爐通常用薪,則拾取不難,何況更饒山野之趣,詩所以曰“藤杖有時緣石磴,風爐隨處置茶杯”;而所謂“巖邊啟茶鑰,溪畔滌茶器。小灶松火然,深鐺雪花沸。甌中盡余綠,物外有深意”,更是煎茶獨有的雅韻。陸游《跋程正伯所藏山谷帖》:“此卷不應攜在長安逆旅中,亦非貴人席帽金絡馬傳呼入省時所觀。程子他日幅巾筇杖,渡青衣江,相羊喚魚潭瑞草橋清泉翠樾之間,與山中人共小巢龍鶴菜飯,掃石置風爐,煮蒙頂紫茁,然后出此卷共讀,乃稱爾?!奔仍啤皰呤蔑L爐”,自然是煎茶,展卷賞帖,也要如此經(jīng)營才好。


《攆茶圖》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在煎茶與點茶之別中特寓態(tài)的微意,則有蘇軾的名作《試院煎茶》:“蟹眼已過魚眼生,颼颼欲作松風鳴。蒙茸出磨細珠落,眩轉(zhuǎn)繞甌飛雪輕。銀瓶瀉湯夸第二,未識古人煎水意。君不見昔時李生好客手自煎,貴從活火發(fā)新泉。又不見今時潞公煎茶學西蜀,定州花瓷琢紅玉。我今貧病常苦饑,分無玉碗捧蛾眉。且學公家作茗飲,磚爐石銚行相隨。但愿一甌常及睡足日高時?!痹娫啤拔醋R古人煎水意”,蘇轍《和子瞻煎茶》“相傳煎茶只煎水,茶性仍存偏有味”,是其意。鄒浩《次韻仲孺見督烹小團》“方欲事烹煎,姜鹽以為使”,自注:“蜀人煎茶之法如此”。所謂西蜀煎茶法,便是茶湯中佐以姜鹽,前引蘇詩句有“姜新鹽少茶初熟”,亦可證,它在宋代原是作為古法而常常用于煎茶。李生句,則用唐李約煎茶故事。詩作于熙寧五年,東坡在杭州監(jiān)試。是時甫用王安石議,改取士之法,東坡有《監(jiān)試呈諸試官》詩述其事,且于其中微存諷意,《試院煎茶》則暗用當日茶事中的古今之別再度風之,“且學公家作茗飲,磚爐石銚行相隨”,實在是借煎茶而表現(xiàn)了一種姿。

茶事進入繪畫,煎茶與點茶也各自形成圖式,乃至成為表現(xiàn)文人風度的藝術語匯。遼寧省博物館藏元人《子方扁舟傲睨圖》,扁舟一葉,主人坐鹿皮薦,背倚懶架,肘下是書帙裹著的卷軸,身邊設一張琴,柵足案上一函書,一爐香,一副托盞,花觚里一蓬花,舟子操楫,童子煎茶,煎茶所用依然是蓮花托座風爐。“書生調(diào)度清且苦,臭味不同誰與論”,宋元時代不同流俗的煎茶之韻中,原來是“傲睨”。


《子方扁舟傲睨圖》局部(摹本)遼寧省博物館藏

飲茶當然不自陸羽始,但自陸羽和陸羽的《茶經(jīng)》出,茶便有了標格,或曰品味?!恫杞?jīng)》強調(diào)的是茶之清與潔,與之相應的,是從采摘、制作直至飲,一應器具的清與潔。不過《茶經(jīng)》最有意味的文字,卻在卷下“九之略”:

其造具,若方春禁火之時,于野寺山園,叢手而掇,乃蒸乃舂,乃復以火干之,則又棨、撲、焙、貫、朋、穿、育等七事皆廢。其煮器,若松間石上可坐,則具列廢。用槁薪鼎櫪之屬,則風爐、灰承、炭撾、火筴、交床等廢。若瞰泉臨澗,則水方、滌方、漉水囊廢。若五人已下,茶可末(或作味)而精者,則羅廢。若援藟躋巖,引入洞,于山口炙而末之,或紙包合貯,則碾、拂末等廢。既瓢、碗、、札、熟盂、醝簋悉以一筥盛之,則都籃廢。但城邑之中,王公之門,二十四器闕一,則茶廢矣。

既入高門,則茶之清,舍精細、濟楚之待遇外,不能保存。而若依松傍巖,瞰泉臨澗,二三知己品茗于朗月清風之間,則人與事,雙清并,其器其具,其一應之微細,皆可不論??梢哉f,此方為茶之三昧,也不妨說,《茶經(jīng)》凡不可略者,皆是為俗飲說法,唯此之可略,方是陸子心中飲茶之至境,此便最與詩人會心,其影響至宋而愈顯?!恫桎洝放c《大觀茶論》固然是雅,然而以“九之略”為衡,則依然是俗?!坝ㄈ榍邈鑫?,須是眠云跂石人”,宋人深會此意。風爐石鼎,茶煙輕輕,其器古樸,其韻疏清;煎茶,保存的正是如此意境。當然這并不意味著時有雅飲之一派,凡茶必煎,又有俗飲之一派,凡茶必點。二者在日常生活中,本是既并行,又交叉。而飲茶方式的選擇,既與茶品、時地、飲茶之人相關,在某種情況下,也與意境之追求相關。從另一面說,此又與詩人、畫家以胸襟氣度及創(chuàng)作背景之異而選擇不同的話題相關。南宋張栻云:“予謂建茶如臺閣勝士,草茶之佳者如山澤高人,各有風致,未易疵也”。持此以喻點茶與煎茶之別,也正合宜。

結(jié)論如是,不妨仍以煎茶之意叩諸宋人,其或應聲而答:“不置一杯酒,唯煎兩碗茶。須知高意別,同此對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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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軾,中國茶藝術之魂(下)

是蘇軾,把飲茶的整個過程詩意化。這個工作,別的詩人也做過,但沒人比他做得更好。“蟹眼已過魚眼生,颼颼欲作松風鳴。蒙茸出磨細珠落,眩轉(zhuǎn)繞甌飛雪輕。銀瓶瀉湯夸第二,未識古今煎水意。君不見昔時李生好客手自煎,貴從活火發(fā)新泉。又不見今時潞公煎茶學西蜀,定州花瓷琢紅玉。我今貧病??囵?,分無玉碗捧娥眉,且學公家作茗飲。博爐石銚行相隨。不用撐腸拄腹文字五千卷,但愿一甌常及睡足日高時?!?《試院煎茶》)詩中談論煎茶要注意火候的問題,描述茶、茶湯、茶具、茶效,動人唯美,一氣呵成,引人入勝。蘇詞《水調(diào)歌頭》云:“已過幾番風雨,前夜一聲雷,旗槍爭戰(zhàn),建溪春色占先魁。采取枝頭雀舌,帶露和煙搗碎,結(jié)就紫云堆。輕動黃金碾,飛起綠塵埃,老龍團、真鳳髓,點將來,兔毫盞里,霎時滋味舌頭回。喚醒青州從事,戰(zhàn)退睡魔百萬,夢不到陽臺。兩腋清風起,我欲上蓬萊?!?此詞記述了采茶、制茶、點茶的情景及品茶時的感覺,描述得極為生動傳神,宋詞中罕有別的作品能和這首詞相提并論。正是在蘇軾筆下,宋代茶俗的諸多細節(jié)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詩意展現(xiàn)。是他,把宋代的第一名茶“北苑龍團”進行了無比動人的書寫。蘇軾詞《西江月》云:“龍焙今年絕品,谷簾自古珍泉。雪芽雙井散神仙,苗裔來從北苑??跍l(fā)雪腴釅白,盞浮花乳輕圓。人間誰敢更爭妍。斗取紅窗粉面。”詞中提到以谷簾珍泉煎烹龍焙絕品,乃是人間茶品之極致。北苑龍團如此著名,以致宋代茶人、茶詩多有描述歌詠,可沒一個人,比蘇軾這首詞寫得更好。

蘇東坡書法作品是蘇軾,為中國茶的美學特性貼上最著名的標簽,進行了最為生動華麗的命名,前所未有地提升了茶的美學高度?!跋缮届`草濕行云,洗溫香肌粉末勻。明月來投玉川子,清風吹破武林春。要知冰雪心腸好,不是膏油首面新。戲作小詩君勿笑,從來佳茗似佳人。”宋哲宗元佑五年春,時任福建轉(zhuǎn)運判官的曹輔利用職務之便,給他的老朋友蘇軾寄了些壑源山上的新茶,并附了一首自己的七律。蘇軾品嘗佳茗后詩興頓生,作了上面這首《次韻曹輔寄壑源試焙新芽》予以答謝。因為這首和詩,曹輔而為天下茶人所共知。但在東坡詩句如日當空的照耀下,曹輔那首律詩內(nèi)容是什么早被東坡的光芒掩蓋了。此詩一出,“從來佳茗似佳人”傳唱天下,千古流傳。從此,中國茶之美的美學個性一舉奠定——中國茶美,它是女性、陰柔之美,是含蓄、內(nèi)斂、包容之美,是清新、雅靜、純凈之美。是蘇軾,不僅高度凝練,生動地為宋代茶俗、宋代名茶“北苑龍團”以及中國茶的美學個性進行命名,還親歷親為,自己種茶,發(fā)現(xiàn)和書寫了茶的本源之美、根基之美、樸素之美,為茶文化命名的完成打牢了根基。貶謫黃州時期,生活困頓,他便在居所附近的東坡之上開荒種地,“不令寸地閑,更乞茶子藝”(《問大冶長老乞桃花茶栽東坡》),向大冶老和尚討得茶籽,親自栽種茶樹。被貶惠州時,蘇軾也在住所白鶴嶺上移植了一株上百歲的古茶樹,精心種植,并寫《種茶》一首以紀其事。其詩云:“松間旅生茶,已與松俱瘦。茨棘尚未容,蒙翳爭交構。天公所遺棄,百歲仍稚幼。紫筍雖不長,孤根乃獨壽。移栽白鶴嶺,土軟春雨后。彌旬得連陰,似許晚遂茂。能忘流轉(zhuǎn)苦,戢戢出鳥咮。未任供臼磨,且可資摘嗅。千團輸大官,百餅銜私斗。何如此一啜,有味出吾囿。” 蘇軾種茶,是在生活堪憂的時候種的。宋代茶價昂貴,如北苑龍團這樣的茶,價值堪比黃金。蘇軾愛茶,生計堪憂的時候也買不起茶,所以只好自己種茶,所得之茶,也不過剛夠自己一家人所用而已。歷史上寫過茶詩的人太多,但像蘇軾這樣,自己種過茶的詩人恐怕沒有幾位。正是在自己種茶的經(jīng)歷中,蘇軾發(fā)現(xiàn)和書寫了茶的另一種詩意:并非名茶的普通茶的詩意。正如蘇軾所云,自己種的茶雖非能夠“千團輸大官,百餅銜私斗”的那種名茶、精貴之茶,但那種可以用來謀取暴利或者眩人耳目的茶,又怎么能比得上注入了自己心血和汗水的,出自“吾囿”的一啜一飲之妙呢?正是蘇軾,書寫了茶的本源之美,根性之美、樸素之美。這種茶的本源樸素之美,來自茶的根基,來自平常的茶,根本的茶,而不是那些附加了太多人為虛飾的茶。正是書寫了茶的這種本源根性樸素之美,蘇軾書寫了茶的本質(zhì)之美,為茶文化命名的完成憨實了根基。

最可貴的是,蘇軾還更進一步,書寫了中國茶之美的靈魂。蘇軾晚年貶謫儋州(今海南島)時,老病交加,幾乎窮得連茶也買不起了。平常人到了這種境地,只會長吁短嘆,抱怨命運的不公,只想借酒澆愁,了此殘生,很難再保持內(nèi)心的美好和詩意??商K軾就是不一樣。這個時候,他竟然還有心情,跑到城外的江邊,并且是在有月亮的夜晚,跑到城外的江邊喝茶,并且把自己如此喝茶的事情,寫成《汲江煎茶》這樣的詩歌:“活水還須活火烹,自臨釣石取深清。大瓢貯月歸春甕,小勺分江入夜瓶。雪乳已翻煎處腳,松風忽作瀉時聲??菽c未易經(jīng)三碗,坐聽荒城長短更?!眲e看這詩寫得如此詩意美妙,實際的情形卻是荒涼寂寞的。江邊可沒什么茶樓,而只是荒寒的江邊。而他的身邊,也只有兒子蘇過和一位老仆陪同,帶著土罐、土碗、火鐮。老邁的蘇軾和二人一起下江取水,在江灘上碼起石塊,弄成一個火塘,再揀些枯枝敗葉,燃起薪火,煮水煎茶。至于所煎之茶,詩里美其名曰“雪乳”,按情形推之,不過江邊哪里采摘的幾把野茶茶尖罷了??删褪沁@樣的情形,這樣的茶,卻讓蘇軾喝得如此美好詩意,又是星星,又是月亮,又是雪乳,又是松風,仿佛是仙人在喝茶一般。而實際的情形的也是如此,此刻的蘇軾,正以一雙仿佛仙人般的老眼、老耳和一顆仙人般的老心,坐在一塊石頭上,細細喝著土碗里的茶,“坐聽荒城長短更”,聽著人間的隱隱傳來的荒涼和喧嘩。在茶里,蘇軾這顆老靈魂,化成了茶的老靈魂,茶的老靈魂,化成了蘇軾的老靈魂。而這,也是中國儒釋道三教融合浸潤而成的那顆老靈魂。此時的那顆老靈魂,對世間無恨,對任何一個人都無恨,即使有些人曾把自己整得很慘;此時的那顆老靈魂,對人間有愛,但卻是無欲而悲憫深沉的愛。此時的那顆老靈魂,老而彌堅,堅韌得像一塊江邊的頑石,即使所有的棱角都被世事的激流打磨掉了,但依然是一塊堅硬的石頭??蛇@塊石頭真的堅硬嗎,真的老了嗎?不是的。它可以柔軟,面對美好的事物,它可以柔軟成水,映出月亮。面對美好的事物,它可以年青,年青得像個少年,面對一把野茶,想起雪乳,想起佳人。

來源:普洱雜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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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夷茶文獻輯校,武夷茶詩中的山場

云窩 竹窠 接筍

隱屏 茶洞 金井 幔亭

……

云窩 竹窠

御茶園歌

御茶園在武夷第四曲,元于此創(chuàng)焙局、安茶槽。

五亭參差一井洌,中央臺殿結(jié)構牢。每當啟蟄百夫山下喊,事見《武夷志》。摐金伐鼓聲喧嘈。歲簽二百五十戶,須知一路皆驛騷。山靈丁此亦太苦,又豈有意貪牲醪。封題貢入紫檀殿,角盤癭枕怯薛操。小團硬餅擣為雪,牛潼馬乳傾成膏。君臣第取一時快,詎知山農(nóng)摘此田不毛。先春一聞省帖下,樵丁蕘豎紛逋逃。入明官場始盡革,厚利特許民搜掏。殘碑斷臼滿林麓,西皋茅屋連東皋。自來物性各有殊,佳者必先占地高。云窩竹窠擅絕品,其居大抵皆巖嶅。茲園卑下乃在隰,安得奇茗生周遭。但令廢置無足惜,留待過客閒游遨。古人試茶昧方法,椎鈐羅磨何其勞。誤疑爽味碾乃出,真氣已耗若醴餔其糟。沙溪松黃建蠟面,楚蜀投以姜鹽熬。雜之沉腦尤可憾,陸羽見此笑且咷。前丁后蔡雖著錄,未免得失存譏褒。我今攜鎗石上坐,箬籠一一解繩縚。冰芽雨甲恣品第,務與粟粒分錙毫。([清]朱彝尊《曝書亭集》卷十八)

雨夜宿王子穎龍游學署

先生六十鬢將華,老去方憐始愿奢。百里好山長繞郭,一官閒地便移家??仗脤茮錾?,細雨移燈夜落花。分爾歸裝無俗物,芙蓉巖石竹窠茶。([清]查慎行《敬業(yè)堂詩集》卷二十五)

武夷采茶詞四首

荔支花落別南鄉(xiāng),龍眼花開過建陽。行近瀾滄東渡口,滿山晴日焙茶香。

時節(jié)初過谷雨天,家家小竈起新煙。山中一月閒人少,不種沙田種石田。

絕品從來不在多,陰崖畢竟勝陽坡。黃冠問我重來意,拄杖尋僧到竹窠。山茶產(chǎn)竹窠者為上。僧家所製遠勝道家。

手摘都籃漫自夸,曾蒙八餅賜天家。酒狂去后詩名在,用許?題詩巖事。留與山人唱采茶。([清]查慎行《敬業(yè)堂詩集》卷四十四)

接筍峰(折筍) 茶洞 隱屏峰

茶洞

寒巖摘耳石崚嶒,下有煙霞氣欝蒸。聞道向來嘗送御,而今秪供五湖僧。四山環(huán)繞似崇墉,煙霧絪緼鎭日濃。中產(chǎn)仙茶稱極品,天池那得比芳茸。([明]喻政《茶書》信部)

茶洞

折筍峰西接水鄉(xiāng),平沙十里綠云香。如今已屬平泉業(yè),采得旗槍未敢嘗。草屋編茅竹結(jié)亭,薰床瓦鼎黑磁瓶。山中一夜清明雨,收卻先春一片青。([明]喻政《茶書》信部)

飲武夷茶作

武夷新茗好,一啜使神清。色以真泉出,香因活火生。摘來從折筍,烹處正啼鶯。白白瓷杯里,花枝照愈明。武夷茶以折筍峰、茶洞種者為佳。([清]屈大均《翁山詩外》卷八)

茶洞作武夷茶歌

海獄圖經(jīng)尊武夷,叁十六峰峰匕奇。清溪蜿蜒遶其趾,玻璃冷浸珊瑚枝。高岑窈壑積空翠,遍植仙芽種特異。雀舌鷹爪著翹英,顧渚蒙山遜韻致。雖云勝地發(fā)先春,焙製精良始絕倫。如彼昆岡之拱璧,亦藉雕琢工尤純。伊余夙負煙霞癖,嗜茗玉川當避席。結(jié)宇幽棲大隱屏,芳叢片甲石巖白。薄寒乍暖動殷雷,抽穎含珠次第開。晴云曉起天凝碧,采采盈筐帶露回。盪滌竈釜取冰潔,旋摘柔條爨光烈。輕揉急扇火候宜,香比蘭芬色似雪。篛裡罌封謹閉藏,遮防陰濕暍臨黃。雨前雨后親標識,序列藤蘿鄴架傍。屋角胡麻澗中水,千丈云根瀉石髓。刳竹搖空導入廚,元神未散洵甘美。鼎沸鐺聲獸炭紅,砌蟲吟罷來松風。定湯不釋復不老,成法師承桑苧翁。碧甌引滿時獨酌,搜索詩腸潤枯涸。遂覺兩腋御涼飔,塵襟蕩盡諳丘壑。題品誰將作酪奴,莊周一任馬牛唿。乳花香泛清虛味,旗槍浮綠壓醍醐。頻年抱膝鮮踰閾,好景當之無愧色。點檢茶錄與茶箋,注叅期弗遺余力。([清]董天工《武夷山志》卷十一)

武夷山中諸佳處短詠不盡復為長篇然亦粗志其概未窮九曲之勝也

海內(nèi)名山紛莫數(shù),武夷奇觀不可遇。華峰岱麓勢雄強,雁蕩匡廬亦虛譽。春初鼓櫂問幔亭,早見桃開紅滿路。萬年宮祖武夷君,漢祀乾魚義何據(jù)。艤舟先上大王頂,一曲氣概此峰具。玉女煙鬟絕可憐,對鏡妝成默無語。小藏巖插架壑船,大藏金鷄振赤羽。洞穴高高不可攀,虹橋吹散渺難度。臥龍?zhí)端坛尾?,仙床疑有仙靈聚。昇日峰側(cè)金井澗,翠竹紅蕉儼懸圃。釣臺逕出小九曲,晦翁筆墨驚鸞翥。四曲灣頭御茶園,荒蕪但有仙泉注。平林渡口大隱屏,精舍猶留舊茶樹。屏邊上下兩云窩,連梯接筍猿愁步。盤折接連大隱巔,一二石室鍊師住。晚對幽奇坐賞遲,激聲似聽鐵笛吐。天游宛轉(zhuǎn)入青冥,萬丈懸龍飛瀑布。一覽高臺試振衣,叁十六峰眼底措。小桃源果類桃源,更衣平豁饒佳趣。城高西入桃源洞,百花莊上堪沿泝。筍洲八曲擬淇澳,清溪如練飛白鷺。聘君草堂已丘墟,靈峰蒼翠還如故。遙望霞洲散夕霞,舟子春寒怯日暮。棹歌仍過眾峰邊,速童沽酒星村渡。([清]陳夢雷《古今圖書集成·方輿匯編山川典》卷一八叁,武夷山部)

武夷山采茶詞

大隱屏前春草生,昇真洞口春日晴。北山采茶南溪賣,勸郎莫向臺江行。頭春二春粟粒芽,累儂織手摘新丫。不如玉女峰偏暇,日日臨溪自插花。今年茶較去年好,今年人較去年老。手把茶枝若為情,春風惆悵建溪道。人言閩茶葉欲新,儂道閩茶樹欲陳。若將陳樹都芟卻,那得新茶香煞人。([清]陳棨仁著、葉恩典點?!蛾悧と试娢募?

坐茶塲試武夷茶偶成叁絕

陰嶺高厓露漸晞,晴云黏地午風微。提筐小摘青青葉,一派歌聲接筍歸。

石乳翻翻應火候,松風謖謖瀉鐺邊。箬籠細字分題處,嚼出清甘是雨前。

海味腥羶不下喉,建溪溪水碧于油。好憑七碗澆腸胃,洗盡年來萬斛愁。([清]顧嗣立《秀埜草堂詩集》卷十七)

自玉山至南昌舟中雜詩二十首(其五)

焦石山柴賤如土,焦石渡產(chǎn)柴炭。鉛山冬筍不論錢。別有白毫接筍出,旋吹活火汲新泉。冬筍、武夷茶俱集鉛山河口,時直最廉。([清]顧嗣立《秀埜草堂詩集》卷五十叁)

冬夜煎茶

清夜迢迢星耿耿,銀檠明滅蘭膏冷。更深何物可澆書,不用香醅用苦茗。建城雜進土貢茶,一一有味須自領。就中武夷品最佳,氣味清和兼骨鯁。葵花玉銙舊標名,接筍峰頭發(fā)新穎。燈前手擘小龍團,磊落更覺光炯炯。水遞無勞待六一,汲取堦前清渫井。阿僮火候不深諳,自焚竹枝烹石鼎。蟹眼魚眼次第過,松風欲作還有頃。定州花瓷浸芳綠,細啜慢飲心自省。清香至味本天然,咀嚼回甘趣逾永。坡翁品題七字工,汲黯少戇寬饒勐。飲罷長歌逸興豪,舉首窗前月移影。([清]愛新覺羅·弘歷《御製樂善堂全集定本》卷十五,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

金井坑

丘文舉寄金井坑茶用蘇子由煎茶韻賦謝

連旬梅雨苦不堪,酷思奇茗餐香甘。武夷地仙素習我,嗜茶有癖深能諳。建溪粟粒靈芽貴,箬葉封函得眞味。叁十六峰巖嶂髙,身親采摘寧辭勞。上品旗槍誰復有,未及烹嘗香滿口。我生不識逃醉鄉(xiāng),煮泉卻疾如神方。銅鐺響雪爐掣電,瓦甌浮出琉璃光。窗前檢點清異錄,斟酌十六仙芽湯。([明]徐興公《鰲峰集》卷八)

幔亭

陳以哲孝廉自武夷山中有作寄懷侑以仙洞茶建溪酒賦此答謝

敲門報有山中使,新從武夷下九曲。高人猶在幔亭間,縹緲煙霞叁十六。秋陰猿鶴解相留,日宴群仙酣未足。慇懃寄我洞天香,逡巡復有杯中綠。安得乘風輒御虛,伴爾名山脫塵俗。司馬云端舊結(jié)廬,至今借與何人宿。君來且赴曲江春,莫畏移文絆巖谷。([明]盧龍云《四留堂稿》卷四)

王倩泠自四明來訪將由羅浮歷武夷至雁蕩而歸武林賦此為別

雪夜扁舟過子猷,偶因并合散窮愁。鑑湖月色辭鄉(xiāng)遠,粵嶺梅花伴客留。春酒碧霞瑤石酌,巖茶新雨幔亭游。永嘉山水應無盡,早向錢塘及好秋。(《四留堂稿》卷十二)

一月之間惠武夷茶者叁至口占叁首

九曲溪流下,浮來物色新。斜封先后至,俱道武夷春。見說煙霞裡,鎗旗隱御園。似應余進奉,采擷下云門。何處仙游美,尋真有幔亭。分來春已足,無待乞山靈。(《四留堂稿》卷十六)

閔道人寄武夷茶與曹能始烹試有作

幔亭仙侶寄真茶,緘得先春粟粒芽。信手開封非白絹,籠頭煎吃是烏紗。秋風破屋盧仝宅,夜月寒泉陸羽家。野鶴避煙驚不定,滿庭飄落古松花。([明]喻政《茶書》信部)

延平劉孝廉正思贈武夷茶上品叁種喜為作歌

幔亭峰上白云鄉(xiāng),氤氳瑞草涵芬芳。吾生塊處老一室,何由蹋屐游閩疆。幸然遠朋頗好我,比年茶茗多攜將。品題名號繽紛甚,巖洲之閒分低昂?!恫枳V》云:“武夷以巖茶爲上,洲茶爲次?!睌嘌陆~磵脫泥壤,蓊郁老樹摩青蒼。先春雷動靈牙摘,和煙帶雨迎清旸。絶品由來不易得,一撮珍重非尋常。延平劉子叁年別,公車敦約停輕裝。篛籠滿貯銀瓶疊,開緘一一聞幽香?;蛉缱先妆攀?,或如金蕾花還藏?;蛉缟徢叧槌煽|,人工精鑿呈毫芒。一名宋樹,一名藏花,一名蓮子心。令我應接頓不暇,奇珍快意逾琳瑯。重玩古人真賞句,歐梅如在兼蘇黃。龍團鳳餅製不作,漫嗟水厄澆枵腸。欲訪當時老桑苧,斟酌水火傳遺方。松風聲起魚眼沸,舌端真味回甘長。調(diào)融榮衛(wèi)瀹肝肺,神功貫注殊難量。底事有情延白墮,儘教無夢問黃粱。何日羣仙從飲宴,寶文初蕊還相將。蓬萊山有寶文蕊,食之不飢。([清]彭定求《南畇詩稿》壬辰集)

御賜武夷芽茶恭記

幔亭峰下御園旁,武彝山下有御茶園。元時貢茶地名。貢入春山采焙鄉(xiāng)。曾向溪邊尋粟芽,蘇軾句:武夷溪邊粟粒芽。卻從行在賜頭綱。云蒸雨潤成仙品,器潔泉清發(fā)異香。珍重封題報京洛,可知消渴賴瓊漿。([清]查慎行《敬業(yè)堂詩集》卷叁十)

工夫茶同安人尚茗飲號曰工夫茶

宜興時家壺,景德若深甌。配以幔亭茶,奇種傾建州。瓷鼎烹石泉,手扇不敢休。蟹眼與魚眼,火候細推求。熁盞暖復潔,一注云花浮。清香撲鼻觀,未飲先點頭。歡言酌嘉客,珍若泛仙篘?!端洝窂埛司?,《茶經(jīng)》陸未優(yōu)。經(jīng)營玩時日,僅足潤燥喉。富家尚無妨,貧者乃效尤。君看一杯茶,可敵十斛麰。曷移此工夫,去作稻粱謀。([清]陳棨仁著、葉恩典點校《陳棨仁詩文集》)

來源:武夷山茶產(chǎn)業(y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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