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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家寫茶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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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上的茶香

紙上的茶香

——《誰解茶中味》出版后記

明朝文人比其他時段的各色人等,都會過日子些,日子過得味多些。陸樹聲在其《茶寮記》中云,喝茶當處如下勝境:“涼臺、靜室、明窗、曲江、僧寮、道院、松風、竹月、宴坐、行吟、清談、把卷”,方可把茶喝出味來。陸兄這里安著每一個詞,好像女娥的纖纖玉手,按著我身體每一個不同部位,都引起不同卻都舒服的感覺。只是這些我們哪能都享受呢?涼臺、靜室、明窗,都不易得;曲江、僧寮、道院,本是蠻脫塵的,去了那里,看到僧士與道長,手機響得比我還頻,設置的分貝比號子還嘹亮,至少喝茶的興趣沒了;松風、竹月,我老家已沒了,深山更深處,倒有,但難邀到人去,一邀便一話將人沖到墻壁上:去那里發(fā)神經啊,來打三打哈!宴坐喝茶?不曉得陸兄怎么把這場合也列進雅趣了;行吟倒可以,我居不遠處,有條步行街,略遠處,有條防洪堤(還仿古呢,栽了楊柳呢),只是去那里行吟,真怕讓人罵發(fā)神經了。

清談中喝茶,情景是很不錯的,不過佳人不再得,佳境也不易得——把你喊到茶館,要簽合同,要解糾紛,要跟你說個事幫他辦個事,怎么清談?于我,最優(yōu)勝的喝茶,是把卷了。靜室未必靜,明窗未必明,但手上持一卷書,桌上擺一杯茶。茶喝見底,將茶杯于桌上輕敲三下,便有老妻(若有新婦,自是極好,只是哪有這福分?)持壺來添水;她若興致高,說不定纖手在肩頸處,輕攏慢捻抹復挑,按摩幾下,血管憑空舒張了些,書上詞語進入腦里不那么堵塞了,會順暢些。

讀蒲松齡,我曾著過迷。書生月夜里讀書,墻壁上掛著美女畫像,書不讀了,去看美人,神迷一晌,便聽得窸窸,窣窣,窸窸窣窣,石榴裙拂地響,美女走出畫面,下來給書生添衣,添水了。年少,我買過劉曉慶,后來也買過宋祖英,近來覺得范冰冰迷人,老夫聊作少年狂,將她也買來過,只是二三十年過去,夜半對她們也曾聚精會神,卻從未見她們下過我的窗,從我墻頭走下來??梢娺@事,是古人欺我。

山不過來,我就過去;畫不下來,我就上去;書不出來找我玩,我闖進書里玩去。桌上一杯茶,手中一卷書,“一碗喉吻潤,二碗破孤悶,三碗搜枯腸,四碗發(fā)輕汗,五碗肌骨輕,六碗通仙靈”,真?zhèn)€地,人入書去了。陸羽茶泡得第一好,大家都去他那里喝茶,不只和尚皎然,連美女李季蘭,也去了呢,美女季蘭喝了茶圣的茶,臉上一片嫣紅色(鄙人因此在書中感喟:茶養(yǎng)女人嫣然之氣),男男女女一起清談,一起品茗,一起說說笑笑,那生活何等愜意?男詩人顯擺學問大,雅發(fā)詩句“山氣(疝氣)日夕佳”,美女李季蘭接過句子來對:“眾鳥欣有托”,居于茶會中的那些“眾鳥”,誰不為猛女之開放而開懷?古人茶會生活,真?zhèn)€是活色生香。塵世難遇,便情不自禁想打“鳥的”書遇去(李白乘鶴下揚州,打的就是鳥的;盧仝吃了第七碗茶后,也打鳥的,乘化歸去,找仙靈玩,所謂是“惟覺兩腋習習清風生),去晚明,去南宋北宋,去大唐盛世,闖進那些茶局,討一杯茶喝。

這就是我曾過的生活,到紙上去品茶香。英國下午茶特好喝,名家高士,名媛淑女,都在那,我哪去得了?而我可手持一卷,讀董橋,便可神飛萬里,也去喝喝“中年”那份“下午茶”;蘇軾是古文人里第一通脫人,隨他去喝茶,聽他開玩笑,比花幾百門票去聽郭德綱的相聲,讓人心怡百倍;白居易的茶,你喝過幾次?喝沒喝過白居易的茶,不要緊,但白居易喝了茶后,其中意境,閣下須領會些:“食罷一覺睡,起來兩甌茶。 舉頭望日影,已復西南斜。 樂人惜日促,憂人厭年賒。 無憂無樂者,長短任生涯?!蔽覀冞^的是甚日子啊?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干得比牛累,就不能停下來,“食罷一覺睡”,然后再“起來兩甌茶”?再這么累去,當心過勞死哦!

我一碗二碗三碗,喝,喝,喝,確是有三重境界的,曰出竅,落意于在慰藉器官;曰出味;水里加了茶,就升了一層樓,人生就喝出味來了;曰出神,喝書茶,便達到了人生第三重境界,喝出文化來,喝出精神來了,喝出人生哲學來了。君若只是單喝茶,不管是碧螺春,還是鐵觀音,不管是大紅袍,還是小山正種,不管泡法多妙,不管茶葉制作多精,茶到底還只是茶;設若讀了陸羽的《茶經》;讀了蔡襄的《茶錄》;讀了晚明文人那些茶散文,茶隨筆,那茶不單是茶了,每片茶葉每杯茶水,成詩了,人可詩意地棲居人間了。

這話是不是冒酸?或許吧。茶館里的茶,我是喝不起了,但書籍里的茶,我曾喝過很多年。喝啊喝,喝出了這本《誰解茶中味》。呵呵,這不是新出的龍井,而是多年的普洱了。我喝蘇軾的茶我喝白居易的茶,那都是千年普洱吶。多年前,我血氣方剛,我需要喝茶;之后幾年,我血性漸低,我喝了些酒。嗯,茶是隨筆,酒是雜文;茶讓人和,酒讓人沖;當我頹廢多于激進,我要靠酒來提提神氣;當我沖勁大于溫軟,我要靠茶來潤潤性子。當大家都在喝茶,自然得呼吁喝點酒;當大家都在喝酒,是不是大家該喝些茶?您知道,我想要表達的是:當社會處于頹廢狀態(tài),我們要激進些;當社會處于激進狀態(tài),我們要平和些。

我斯時心態(tài)正平和,借此機會且茶話一二則花絮吧。

花絮一:今年7月,我把這本集子交給王曉晶女士,她吃了一驚:哥,這是你著的,還是你編的?我曉得王妹意思,她問的是這部書,我擁不擁有完整的知識產權。王妹曉得我近年來都在寫烈酒式雜文,哪見寫香茶類隨筆?她是百度了好幾篇,才跟我簽合同的。

花絮二:這本書能否出來,心里沒底的。雜文書是不能出,散文隨筆是出不了。放到王女士手上,幾乎沒去管:請人作個序?不敢;請人推個薦?不敢;出不來,名家那里不好交代,自己不也因此出丑?目前這書模樣,出版的時尚景觀一樣都沒有,素面朝天。

花絮三:這書出版,我心態(tài)麻木,中途卻讓我打了個激靈:王曉晶女士辭職了!那還有什么戲?躊躇再三,去問主編王水女士,她說轉了孟繁強先生。王主編與我首次交流,便QQ傳話:你一定要天天催孟老師,他是慢性子,很慢很慢的性子。若催,年前就可以出來;若不催,那今年都懸了。我催,他會不會反感啊?不會不會,孟老師人蠻好的。我并沒催,書卻如期出了。

孟老師那慢性子,慢工細活,過的是慢生活,他怕是愛喝茶的吧。

(摘自2014年第6期《吃茶去》雜志;作者:劉誠龍)

名茶三題

一、茶與仙的因緣際會——坦洋工夫速寫

無意間發(fā)現東獅山供仙坪下方,有一家不知幾時開的坦洋工夫茶館。這情境有點像慧照禪師寫的一首詩:“瞬間綻放為誰開,別夢縈回蜂蝶催。獨愛丹霞臨玉樹,馨香一束獻如來?!笨煽傻?,茶館面對迎仙大道,請仙、迎仙、接仙、送仙都需經過這爿小小的茶店。茶店早晚沐浴東獅山的馬仙靈氣,可謂“天香雋永,道韻仙成”。

文獻記載,東獅山上的萬民景仰的馬仙,尊稱馬元君,于唐開元年間正月十五日子時,出生于浙江秀州華亭白馬山。元君自幼聰慧,深明玄理,懷有慕道濟世之心,在獅子巖采藥種茶,后帶體得道成仙。先居鸕鶿,后經仙山白馬山轉道東獅山靈巖寶洞。東獅山月藍臺下、靈巖寶洞旁,均有老茶,疑似馬仙手植。

仙與茶似乎總有關聯。仙在云霧里忽隱忽現神明,茶在水霧間氤氳深思遐想。人居草木間,無論“仙”在左,喊“仙茶”,抑或“仙”居右,做“茶仙”,都引人致勝,云里霧里、飄飄然也。與坦洋工夫的因緣際會,亦是如此。因了福安文聯曾與茶藝姑娘們同在一個樓層一間辦公室,常吸引我有意無意不遠前去尋詩會友時,也借機喝一道玉女掌下的“坦洋工夫”:或曰紅秀、紫玉、雅韻,或曰墨玉、雪映、玉露;或“云芽銀針”里,或“茉莉翠芽”間,一邊閑情逸致閱讀福安名家寫的鄉(xiāng)土散文,一邊偷偷斜眸青瓷蓋碗上的纖纖細指,便人神共仰,癡然若醉,天香與國色,一并在坦洋工夫的雋永水汽里發(fā)酵成仙了。

有道是,“從來佳茗似佳人”,其情端莊,其品錦繡,并不亞于周建作人先生所說的,“喝茶當于瓦屋紙窗下,清泉綠茶,用素雅的陶瓷茶具,同二三人共飲,得半日之閑,可抵十年的塵夢?!蹦切┎枘O蓸拥臅r光,大致是公元2005年間的采風軼事。

待到2009年夏季,柘榮的馬仙信俗與福安坦洋工夫茶制作技藝一起被福建省政府納入第三批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我的心異樣地甜蜜了一下。仙與茶因緣際會,不約而同的又走在了一起。這便罷了,翌年桃紅的時候,依然是富春溪畔的詩人音子贈予我一盒寫了詩句的“坦洋工夫”,當時我未便知曉,順手轉送給了文友分享。文友們轉來傳去,最后居然回到了我的手上。這份來自白云山的問候,讓她的友情引山連水,在山邊相映成趣、站立成“仙”。

秋白露前夕,我在柘榮縣茶葉局找到一本林光華先生主編的《中國歷史名茶——坦洋工夫》,便如饑似渴地輯錄起來——坦洋工夫相傳于清咸豐、同治年間,由福安市坦洋村人試制成功。產區(qū)分布很廣,以福安市坦洋村為中心遍及福安、柘榮、壽寧、周寧、霞浦及屏南北部等地。以當地有性群體種為原料,外形緊結圓直勻整,帶白毫,色澤烏黑有光,內質香氣清鮮高爽,湯鮮艷呈金黃色,滋味醇厚,葉底紅勻光亮。

坦洋工夫紅茶試制成功后,經廣州遠銷西歐,名聲不脛而走,大批茶商接踵而至,入山求市。民謠道,“三月坦洋好景世,左右茶行大街中”,“茶季到,千家好,茶袋鋪路做床倒”,正是當年坦洋村市井繁華、茶季繁忙的真實寫照。史料載,自光緒六年至民國二十五年的50余年,坦洋工夫紅茶每年出口都在500噸左右,其中以1898年為最盛,出口量達1500噸。坦洋街長一公里,設茶行達36家,成為福安市的主要紅茶產區(qū)和周圍七八個縣的集散地,產品遠銷荷蘭、英國、日本、東南亞等20多個國家和地區(qū)。

1915年與貴州“茅臺酒”同獲巴拿馬萬國博覽會金獎,享譽中外,曾是英國王室專供茶。2001年,福安市被命名為“中國茶葉之鄉(xiāng)”。2006年坦洋工夫被審定為國家“地理標志保護產品”。2010年,獲得“中國馳名商標”稱號。至此,坦洋工夫——白云山的紅衣佳人,在新時代重洗仙顏,走向人間天壇。

“入夜書成興味長,清茶一盞妙評章。從來只信詩言志,融化江南滿地霜。(繆芝山.《寄慧照法師》)去歲秋月夜,我隨著名詩人、書畫家王卉弟子繆芝山拜訪福安天馬山慧照法師。對我的不速而往,慧照法師以茶相待,喝的依然的當地著名的坦洋工夫。在天堂寺“千里居”品賞坦洋工夫,繆先生莫如“清香一注靜入菩提路”去了,而我的目光卻好奇地四處游弋,最終停駐在一個青花纏枝蓮花壓手杯上——“環(huán)長溪百里,諸山皆產茗。山丁僧俗半衣食焉!”這分明是明朝謝肇淛的《長溪瑣語》,卻隨著佛前一炷香在天馬仙山幽然綻放了。是夜,慧照法師應不情之請寫了一首詩贈予我——“攜來詩意樂融融,正值天堂落晚鐘。對話云間如伴鶴,文心逸趣幾人同?”(《夜逢訪客.寄周貽海先生》)一年后,我又接到省作協(xié)會員繆芝山從天馬山打來的電話賀訊:慧照法師將升座,得授方丈殊榮,并將出版《牧馬耕云》作品集。

有道是,“不俗即仙骨,多情乃佛心。”慧照方丈身是菩提,仙風佛骨,卻亦是柘榮縣作家協(xié)會普通一員,初次交往,倍感其心性“儉和清凈”,之如茶性,真真應驗了老子所說的“圣人無常心,以百姓心為心?!睋?,我苦思冥想,在繆先生幫助下,寫了《慧照法師印象》回贈他:“天堂云影夢中縈,點燃丹青燕雀鳴。樂道春光多慧照,悠然紙上占群英?!苯桓逯螅h然若仙。

2012年夏秋之交,又是一個吉星高照、茶香逶迤的好時節(jié)。時值第二屆中國.柘榮馬仙文化旅游節(jié)如火如荼之際,我在東獅山下“坦洋工夫”的天香茶館尋找舊趣。坊間茶客人人熱議馬仙神話,前山境黃先生說道關鍵處,做神秘狀、虔誠狀,最后曾舒心狀、幸福狀??梢婑R仙之凝聚人心,砥礪操行,促人和壽,共葆平安,已從遠古的樸素愿景走入民情,走向未央。一如坦洋工夫,從草木間而來,寄寓了愛國情愫,又藏富于民,誰能說它不雋永,不可以國色天香呢?茶與仙,就是這樣被關聯的。

二、紹興蘭雪茶

紹興我是奔著魯迅去的。他的《社戲》影響了我的一生,陶情怡性時,我總是仰望藍天,癡然入神。在紹興,曲尺臺邊閑飲淡酒時,也聽一首“有你天就藍”的歌。但我的興致更在那《酒樓上》:“我午餐本沒有飽,又沒有可以消遣的事情,便很自然的想到先前有一家很熟識的小酒樓,叫一石居的,算來離旅館并不遠。我于是立即鎖了房門,出街向那酒樓去。其實也無非想姑且逃避客中的無聊,并不專為買醉。一石居是在的,狹小陰濕的店面和破舊的招牌都依舊;但從掌柜以至堂倌卻已沒有一個熟人,我在這一石居中也完全成了生客。然而我終于跨上那走熟的屋角的扶梯去了,由此徑到小樓上。上面也依然是五張小板桌;獨有原是木欞的后窗卻換嵌了玻璃?!?/p>

店主雇來小姐,叫蘭。靜逸的神情里,有蘭花的暗香,也有一種朝如青絲暮成雪的滄桑。伊人的皮膚靜如水,微風揚起的時候,可以看到傳統(tǒng)黑發(fā)下隱逸的幾根白發(fā)。油豆腐和茴香豆陸續(xù)擺在了八仙桌上,因是午間兩點去,客人幾乎走盡了。伊可以在我的桌旁逗留片刻。后來爽性坐了下來,伊給自己沏茶,擺了杯子和我的酒杯是一樣的,“以茶當酒吧”,伊淡淡的說,并低頭飲了起來。我端了杯子,白瓷的杯底依稀有朵蘭花,在酒里一漾一漾的,讓人忍俊不禁,又使人舍不得喝盡它。這便是“三白酒”罷?我在《風雅錢塘》里見過的。伊默默的點了頭。你知道的還真多。那你這茶?“蘭雪茶”。蘭雪茶?好幽雅的名字!我向她要了一杯。不知是半醉即仙的酒香濃郁在茶里,抑或是遐思憫人的茶香意味滲透了彼此的肌膚。茶與酒原本不是一對的人生佳品,就這般柔和在藍天下、蘭香里。

后來了解到,風情萬種的“蘭雪茶”,本名“日鑄茶”,產于紹興東南的日鑄嶺。傳說越王勾踐時歐冶子鑄劍,三灶鑄劍不成,太平岡一日鑄劍即成,故日“日鑄嶺”。《嘉泰會稽志》:“嶺下有僧寺,名資壽,朝暮常有日,產茶絕奇,故謂之日鑄”。明代文學家張岱《陶庵夢憶》:日鑄茶“色如山窗初曙,透紙黎光”,“取清妃白,傾向素瓷,真如百莖素蘭同雪濤并瀉也,故名蘭雪茶”。

我的“遲明居”擺滿了各色語焉不詳的蘭花。我喜歡藍天,喜歡蘭,也喜歡“蘭雪茶”。因而,我常常在遣詞用句時,“藍、蘭”不分,希圖她們糅合在我的詩里、歌里和心里。

三、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

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

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

芬芳美麗滿枝椏

又香又白人人夸

讓我來將你摘下

送給別人家

茉莉花呀茉莉花

——朱逢博《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

孩提時代,我就聞著朱逢博這首歌的“茉莉花香”入夢?!昂靡欢涿利惖能岳蚧ā?,這幾乎是人世間最簡單最通俗最具花香的歌譜與歌詞了,但她卻整整影響了一代人。她讓人時時陷入憶苦思甜的美好情懷中,一輩子難以忘懷。每當聽到“茉莉花開”的時候,就是如歌往事滾滾而來的溫馨時分。2012年秋白露的時候,一位闊別了二十年的茶廠同事來到我的“遲明居”喝茶。巧的是,他帶來了兩包“張一元”產的“茉莉花茶”。這無疑勾起了我對陳年往事追想。

上世紀八十年代,走進“象牙塔”就意味著捧上了“鐵飯碗”,大中專畢業(yè)生可以包分配。當老師說外國的大學生都是自己找工作,我們當時都好奇得無法想象??墒乔к娙f馬沖獨木橋,只有少數幸運兒可以如愿以償。我和他都成了作文拔尖的落第生?!耙活w紅心,兩種準備”,吃不了皇糧,我們一同成了茶廠臨時工。一邊打工,一邊刻蠟紙辦《柳絮》文學小刊,用詩一樣的語言述說“少年不知愁滋味”。

茶廠也就是閩東“張一元”的前身。當時的廠長是著名企業(yè)家、全國勞模陳漢榮。遠遠看著廠長帶著兩個穿西裝的副廠長一左一右的去廠房車間、貯藏倉庫四處巡查,心中充滿著無限的欽羨與敬畏。我倆的工種是季節(jié)機動工,偌大的工廠,哪里有缺就補位哪里,由來自壽寧的老茶師給我們派活。但大多數是搬運工的活計:把加工不同程度的茶,分送到相應的車間進行下一道工序,最后入庫上車。

剛出校門,我還沒有發(fā)育完整,力氣小人消瘦,勞累的時候,和大人們吃碗面喝碗米酒,躺在機器轟鳴的茶袋上合把眼,臉上很快就蒙上一層薄薄的帶有茉莉花香的茶末粉塵。情竇初開的時候,可以跟在大人們后面去揀茶車間看他們如何追求心上人。樸素潑辣的農家茶花女在粗壯豪放的搬運工人死纏爛打下,一個個成了茶廠的家屬。揀茶車間附近,是茉莉花茶的窨花車間,那兒漸次而來的茉莉花香,最是沁入心脾的芬芳記憶。

茶廠在臨溪的河濱路,相當長一段時間,都有貨柜長長的貨車疾馳而過,溪風吹來,整條道都彌漫著茉莉花香:在空氣中馥郁,在窗欞間逗留,在衣柜里小住,也隨著你大口大口的深呼吸舒胸潤肺。哪怕經濟條件再艱苦,你也會因此眷戀這種生活的美好,甚至希望與她不離不棄。鄧-小-平-南巡講話之后,茶廠在“下?!钡臒岢崩镩_始轉制,柘榮茶葉部門將縣茶葉示范場綠色食品標志“仙巖雪峰”的省名茶使用權,優(yōu)先嫁接給閩東張一元,使之當年的生產規(guī)模擴大了12倍,品牌優(yōu)勢轉化為實際市場的競爭優(yōu)勢。

閩東張一元茶葉有限公司是中華老字號、北京張一元茶葉有限責任公司在福建省的重要茶葉生產基地,公司占地面積1.5萬平方米,固定資產5000多萬元,銷售收入數千萬元。近年來,公司在柘榮茶葉部門“扶大、扶優(yōu)、扶強”下,依靠閩東獨特的區(qū)位、生態(tài)、資源優(yōu)勢,實施“公司+基地+農戶”的產業(yè)化模式,現已擁有茶葉、茉莉花基地35000多畝,茉莉花茶加工廠3個。茉莉花香不僅遍及閩東,而且在閩北、廣西也建有基地。仙巖雪峰茶和茉莉花茶獲得中國綠色食品發(fā)展中心A級認證。企業(yè)創(chuàng)國優(yōu)省優(yōu),獲“福建名茶”等殊榮。

“攜手丹梯語話長,不知身到碧云鄉(xiāng)。行人相見如相識,贈得巖花十里香?!焙髞恚瑸榱讼麥绺咧形膽{,我在沒有圍墻的柘榮電大里讀書。默讀王十朋的美文,欣然得知“巖花”就是茉莉花。不由得對這位來過閩東的宋朝名人更多了一層親近與好感。英雄惜英雄,我愛屋及“烏”了。

有一年春雨迷離的時候,我在福鼎棲林寺再次讀到了德清住持收藏的南宋著名詩人王十朋的題詩,于是欣然問起寺內是否還有茉莉花茶飲。但是德清似乎沒有聽見,拿出的卻是白茶。不過從他那里得到的一個好消息是,福鼎白茶和張一元的茉莉花茶都在上海世博會上展出并獲得世博會十大名茶殊榮。

時過境遷,我后來成為柘榮縣作家協(xié)會主席。緣于對自己初出社會時,有了一次茶廠打工經久難忘的經歷,我對茶葉,特別是柘榮茶葉有著語焉不詳的親切感。不知過了多少年,我在柘榮富溪嶺后茶葉村采風時,在當地的《林氏宗譜》里猛然間又一次發(fā)現南宋詩人王十朋的手記,其中就包括有關茶葉茶器的起源。嶺后這個村落原名“桂嶺”。唐僖宗乾符三年,福州監(jiān)察判官鄭緯為林嵩寫的《桂枝亭記》也記載在家譜中。“踏云梯造霄漢,折芳桂歸故里”,嶺后村企抓住機遇開發(fā)了“桂嶺紅”系列品牌茶葉。令人驚喜的是,這里好大的一片茶園,也就是張一元的茶葉基地。

“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歷史人文底蘊與茶葉扶貧戰(zhàn)略開發(fā)的不謀而合,讓不約而同前去觀摩采風的諸多訪客,都有一種難以名狀的茉莉花香清新縈懷,恍然間覺得自己又成了“早上八九點鐘的太陽”。誠如文友繆芝山在《中華詩詞》發(fā)表的《茶禪》一樣,“陽光雨露兩交融,變幻全憑一品中。明目清心留正氣,快哉如此老還童?!?/p>

(摘自2013年第6期《吃茶去》雜志;作者:周貽海)

報人與茶(十二)施蟄存:茗邊一笑定交初

筆下有乾坤 壺中見精神

——報人與茶的風云際會

1840年鴉片戰(zhàn)爭后,中國淪為半殖民地半封建國家。面對民族危亡,中國人民奮起反抗,仁人志士奔走吶喊。有些人直接拿起了武器,而報人們則揮動起如椽大筆,一篇篇振聾發(fā)聵、激昂慷慨的文章見諸報端,成為喚醒民族靈魂、沸騰愛國情懷的利器。

提筆落墨之際,茶始終是報人們的精神伴侶。作為中華文化的杰出代表,茶歷史源遠流長,內涵博大精深,中華茶道一以貫之、傳承有序。中華報人更是將茶道精神演繹得分外瑰麗,茶香不僅滋養(yǎng)了報人精神,他們還以茶為筆寫春秋。筆下有乾坤,壺中見精神,報人的筆端洶涌澎湃的不僅是對理想生活的追求,更是對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翹盼。

丁玲

1933年5月,丁玲在上海寓所遭國民黨特務綁架。文藝界得知消息后,迫于當時政治黑暗,全都噤聲了,唯獨施蟄存在《現代》三卷二期“編者綴語”中寫道:“本期中本來還可以有一篇丁玲女士的近作,但她還來不及寫成之前,在五月十四日那天,我們就聽到她因政治嫌疑被捕了。一個生氣躍然的作家,遭了厄運,我們覺得在文藝同人的友情上,是很可惋惜的,愿她平安?!?/p>

《現代》,是一本文學刊物月刊,1932年 5月創(chuàng)刊于上海,由施蟄存任主編。這本文學月刊的作者隊伍相當強大,魯迅、茅盾、郭沫若、郁達夫、巴金、老舍等都曾在上面發(fā)表過文章。像魯迅為紀念“左聯五烈士”寫的名篇《為了忘卻的紀念》,很多刊物都不敢刊發(fā),施蟄存卻義無反顧地將此文發(fā)表在《現代》上。

法國左翼作家伐揚·古久列來華參加遠東反戰(zhàn)大會后﹐他的《告中國知識階級》一文也由該刊譯載首發(fā)??梢姡冬F代》是極具斗爭精神的文學刊物,背后是奮勇無懼的錚錚鐵骨。

胡也頻、丁玲

和他們的孩子蔣祖林

在接下來的一期《現代》中,施蟄存特意編印了一頁圖版,題為《話題中之丁玲女士》,還寫了幾句“明知故問”的話:“女作家丁玲于五月十四日忽然失蹤,或謂系政治性的被綁,疑幻疑真,存亡未卜……”足見施蟄存的膽識與憤怒,亦可見他對丁玲的深厚情誼。

此后,丁玲一路輾轉到陜北延安,成為第一個到延安的文人。即使1949年后,丁玲與施蟄存也天各一方,基本沒怎么聯系。當初的茶約,便成前塵舊夢。

萬里送茶葉

戴望舒、丁玲、馮雪峰、沈從文、魯迅、曹聚仁、冰心、林徽因、葉靈鳳……盤點施蟄存的朋友圈,幾乎就是一部中國現代文學史。

戴望舒,著名的“雨巷詩人”。他是施蟄存最早也是往來最多的好友。

戴望舒

施蟄存雖是杭州人,但從小卻是隨父遷居蘇州。8歲時,又遷居松江(今屬上海市)。

17歲那年(1922年),中學剛畢業(yè)的施蟄存,想考北大。但,父母親覺得離家太遠就沒同意。于是,他便回家鄉(xiāng)的之江大學就讀。

這是一所教會學校,跟名家云集的北大無法相提并論,他唯一感興趣的就只有英語。他常常坐在錢塘江畔,伴著江濤聲,讀泰戈爾、拜倫,沉浸在西方文學的世界中,這為他后來譯介外國文學作品打下了堅實基礎。

之江大學,施蟄存曾在這里有短暫的求學經歷

他在之江大學只讀了幾個月的書,次年就改入上海大學。但,也正是這短短一載,他結識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友人——戴望舒。

湖上忽逢大小戴,襟懷磊落筆縱橫。

葉張墨陣堪換鵝,同締芝蘭文字盟。

——施蟄存《浮生雜詠之三十二》

除戴望舒外,還有戴柱衡、葉秋原、張?zhí)煲?。當時,他們都還是中學生,但都是有抱負的文青。交往中,施蟄存覺得與他們志趣相投,便呼朋引伴,成立了“蘭社”,并出版了以舊體詩及小說為主要內容的旬刊《蘭友》,由戴望舒擔任主編。

戴望舒與施蟄存,是同齡,也是同鄉(xiāng),惺惺相惜,并與施的大妹施絳年有過一段戀愛史。1932~1935年,戴望舒赴法國留學,與施書信往來頻繁。信中,他們不僅暢談文學,還有施蟄存對戴望舒無微不至的生活關懷:

你身體好不好?我十分擔心,發(fā)熱形勢如何?乞示悉,不厭詳細,如身體不佳,則以回來為是。李健吾的太太將于暑中赴法,我已約她到滬時一晤,我將托她帶點午時茶給你,發(fā)熱時少吃金雞納,還是煮一塊午時茶,出一身汗為是,中國古法,我是相信的。巴黎多雨,午時茶尤其相宜也。

蟄存

午時茶,屬中國傳統(tǒng)藥茶,由清代名醫(yī)陳修園(公元1753—1823年,福州長樂人)創(chuàng)制,須在農歷五月五日(端午節(jié))午時,將紅茶同廣藿香、紫蘇葉、蒼術、連翹等多味中藥進行配制,制成茶餅狀,故名“午時茶”。它對治療惡寒發(fā)熱、惡心嘔吐、腹痛腹瀉有不錯的療效。

古時千里送鵝毛,施蟄存是萬里送茶葉,飽含著他對老朋友一片真情。

茶酒朋友圈

施蟄存好交友,茶館、書局都是他以茶交友、以文會友的“據點”。

虬江路口好茶居,賓至如歸席不虛。

學士文人兼畫伯,茗邊一笑定交初。

——施蟄存《浮生雜詠之五十七》

上海虬江路四川北路口新開的一家“新雅茶室”,很快就成為文人們工作之余的常聚之所。在這家茶室,施蟄存認識曹禮吾、曹聚仁、葉靈鳳、姚蘇鳳,畫家張光宇、張正宇兄弟及魯少飛等文藝界名流。

上海青蓮閣茶樓

曹聚仁是民國時期的“名記”,他對老上海的風土人情了若指掌。1962年,他在香港《循環(huán)日報》上曾發(fā)表過一篇題為《文明雅集》的小文。此文寫的是雖是一家名為“文明雅集”的茶室,但文中羅列了多家老上海的茶館茶室,堪稱老上海茶館“地圖”。

“文明雅集”這一名字,若用來形容老上海文人的生活情趣亦無不可。

位于福州路的上海中華書局有限公司總店

位于上海福州路的現代書局,也是老上海新舊文人經?!俺鰶]”的地方。福州路是舊上海的文化一條街,報館、書局、書店鱗次櫛比,《文匯報》、《申報》、《新聞報》、《時報》等名報,以及中華書局、大東書局、世界書局等近代圖書出版業(yè)翹楚,皆匯聚于此,而文人名家也是在此云集。

十里洋場聚九流,文壇新舊各千秋。

相輕相重風云幻,茶酒交情敢不修。

——施蟄存《浮生雜詠之六十六》

不難看出,施蟄存也是這里的????;蜞ú?,或飲酒,在杯盞間,相洽甚歡。

上世紀三四十年代上海豫園

1933年,法國著名作家亨利·巴比塞來華時,受到了上海文藝界的熱烈歡迎,一些文人還組織了“文藝茶話會”來招待他。

正如茶是人與人的連接,施蟄存通過老朋友,結識了許多新朋友,串聯起了一個龐大的朋友圈。

例如,經馮雪峰介紹,他認識了沈從文,又在沈從文家中,認識了才女林徽因。他對林徽因的印象是:“林徽因很健談,坐在稻草墩上,她會海闊天空的談文學,談人生,談時事,談昆明印象。從文還是瞇著眼,笑著聽,難得插上一二話,轉換話題?!?/p>

沈從文寫給施蟄存的信件

余論:

施蟄存的福建茶緣

施蟄存曾多次來閩,并留下了一些吟詠八閩風物的詩作散文,如1942年他寫成的詩稿《武夷行卷》,就有十幾首詠武夷山的詩詞,另有游記《在福建游山玩水》。

在他詩性的文字下,流淌著閩茶的芬芳。

石板黃泥一道斜,初篁缺處有人家。

筠籠小爇青松火,猶焙元朝進貢茶。

——施蟄存《御茶園道中口占》

御茶園是元代的遺存,位于九曲溪的四曲溪畔。施蟄存在游訪御茶園的途中,看到了焙制武夷巖茶的場面,不由心生懷古之情,遂口占一絕。

游武夷時,他曾屢次誤走采茶路,這種路是“不通的路”,“是砍柴的樵夫,采茶的姑娘走成的,它們往往只有一段,有時也可能很長,你如果走上這種路,行行重行行,轉過一片山崖,就忽然不見前路了?!?/p>

走錯路的經歷,令他印象深刻:“誤入龍窠采茶路,一溪橫絕未施橋?!?《武夷紀游詩》)這種路,直到今天在武夷山正巖茶產區(qū)還比比皆是。有興趣的朋友,不妨來走走。

施蟄存寫的《二曲玉女峰》一詩曾收入由林仲鉉、丘幼宣等福建文藝名家編選的《武夷詩詞選》。

晚清明信片上的福州南臺島

他在福州住過3天,留下了8首詠風物之詩。在他的詩中,我們可以一睹80多年前榕城的風情。

他游園,賞湖山勝景,在湖畔閑坐品茶:

是處園林橘柚堅,湖山晴暖欲浮煙。

一甌花乳容閑坐,仿佛昆明海子邊。

——《居榕城三日寫其風物得八首之四》

倉前山下,茉莉盛開。晚風徐來,花香滿城,馥郁鮮靈。

倉前山下路夭斜,茉莉新開滿院花,

最是晚來香氣好,汛船浦口兩三家。

——《居榕城三日寫其風物得八首之七》

在閩時,他還時常在“平凡的山里隨意閑走,認識各種樹木,聽聽各種鳥鳴,找?guī)讉€不知名的昆蟲玩玩……”一路走去,經常碰到的也是“砍柴的、伐木的、掘毛筍的、采茶或采藥的山農”。

福建的好山好水好茶,還有那淳樸民風,給他留下了美好回憶。

來源:茶道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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