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王國的誘惑

  十八、十九世紀,借助殖民的力量,鴉片、棉花、糧食、茶葉、咖啡等種植業(yè)已經(jīng)開始打破一國一地的疆域,成為一種全球性的產(chǎn)業(yè),巨額利潤的雪球越滾越大,有時甚至大到足以引發(fā)一場戰(zhàn)爭,足以改變一個政局。而到了十九世紀中后期,一種“亞種植業(yè)”的植物產(chǎn)業(yè)開始興起,這就是興起于歐洲,以觀賞、科研、家庭庭院種植為目的近代園藝種植業(yè)。于是,搜尋植物的種子和標本開始成為一件有利可圖的事情。十九世紀后期,雖然有一些在滇川藏活動的傳教士把植物標本和種子弄到歐洲,但這種活動沒有資本的驅(qū)使,因而一直是零星的,其出發(fā)點也僅只類似于某種閑情雅致,目的并不功利也并不明確??梢坏┯猩虡I(yè)利益介入,事情就完全變了。
 
  植物王國的誘惑
 
  這直接導致了西方世界一群植物獵人對云南植物王國的闖入。
 
  1904年,在資助下,三十歲的英國人喬治?弗雷斯特,以英國愛丁堡皇家植物園采集員的身份,第一次由緬甸進入中國騰沖,開始了他在云南28年,獵取了300多種大樹杜鵑的植物獵人生涯。
 
  1911年1月英國人弗蘭克?金登?沃德從上海輾轉(zhuǎn)來到云南,開始了滇、緬、印之間長達40余年,多達20余次的探險采集生涯,為英國提供了上百種杜鵑品種,并使自己成為一位著名游記作家。
 
  1922年,受美國農(nóng)業(yè)部委托,為尋找抗枯萎病的栗子樹種,約瑟夫?洛克闖入云南,把大本營設在麗江雪嵩村村民李文彪家中,不久收集到60000件植物標本、1600件鳥類標本及60件哺乳動物標本。
 
  ……
 
  1949年,隨著大名鼎鼎的約瑟夫?洛克離開云南,西方植物獵人們在云南長達半個世紀的獵取生涯就此終結(jié)了。
 
  但對他們活動的看法卻未終結(jié)。今日,如何評價這些闖入云南植物王國的人們,依舊是一個糾結(jié)的問題。是應該欽佩他們的勇氣,贊賞他們對植物學的貢獻,對云南和西方文化交流的開拓性工作?還是應該譴責他們傲慢獵取,對云南植物生態(tài)做過的不大不小的破壞行為?這些,似乎都是都糾纏著太多不合時宜的道德評判問題。
 
  撇開道德情感評判,只從他們對云南植物王國的影響來考察,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他們的到來和活動,是西方人對云南植物王國的一次發(fā)現(xiàn)。
 
  因為他們的發(fā)現(xiàn),云南植物王國在西方呈現(xiàn)的圖景開始變得日益清晰,甚至清晰到了可以近距離觀賞、觸摸、品味的地步。因為他們的發(fā)現(xiàn),云南植物王國飄揚出海的植物們豐富了西方人的園林和庭院,也刷新了他們對世界的一部分觀念。
 
  當然,他們的發(fā)現(xiàn),也直接啟發(fā)了中國人、云南人對自己土地的發(fā)現(xiàn)。在他們的發(fā)現(xiàn)開始不久之后,中國人、云南人自己的現(xiàn)代性植物意識也跟著覺醒了。從蔡希陶到吳征鎰,到張宏達,一位位很大程度上因研究云南植物而享譽全國的植物學大師,他們,不僅是艱辛建立中國現(xiàn)代植物學譜系的科學家,也是中國現(xiàn)代植物意識的啟蒙者和構(gòu)建者。因為有了我們自己的植物學家和現(xiàn)代植物意識的覺醒,云南是一個動植物王國,是世界的一個寶貴物種基因庫早已成為一種常識。而更為重要的是,我們開始全面考察和研究云南的植物,做得遠比當年的植物獵人們深入,并精心建立起了自己的植物園和自然保護區(qū),并大力發(fā)展自己的現(xiàn)代種茶業(yè)、煙草業(yè)、橡膠業(yè)、咖啡業(yè)、鮮花種植業(yè)和各種植物產(chǎn)業(yè)。
 
  但還有一種植物意識更加需要發(fā)現(xiàn)。這種意識,當年的那些植物獵人們有的毫無察覺,有的朦朧感覺到了。
 
  比如約瑟夫?洛克就感覺到了。1949年8月3日黃昏,通過美國駐昆明領事館的周旋,陳納德將軍派了架達科特運輸機來雪山之麓的白沙機場接他。
 
  洛克這次離開,和以往的離開大為不同,這就是他沒有帶走云南的一片葉子,沒有帶走一棵植物的種子。
 
  經(jīng)過那么多年的獵取之后,對大自然,他已經(jīng)變得小心翼翼,不敢再擅動一個指頭。
 
  這種意識,在上個世紀50年代,被另外一位當時默默無聞,后來被認為無比偉大的女性蕾切爾?卡森在《寂靜的春天》中明確提出,這就是環(huán)境保護意識。如今,這已經(jīng)成為人類20世紀最為偉大的一種意識的發(fā)現(xiàn)。
 
  向大自然獵取,照亮了植物世界的同時,也照亮了人類自己的心靈世界。這個世界里,不僅有向自然進軍探險的勇氣,還有能夠傷及自然也會傷及人類自身的無知和貪婪。
 
  植物獵人們已經(jīng)遠去。但我們是否放下了內(nèi)心里對植物的獵刀?
 
  這個話題,在全世界,在今天的云南,并未過時。
責編: 楊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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