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茶道”興盛不衰

詩僧皎然做為提出中國“茶道”的創(chuàng)始人,終結了在他之前飲茶的千百年來所走過的漫長道路,開創(chuàng)了心態(tài)文化的最高層次——“茶道”。
 唐代是中國歷史上“茶道大行”的時代。幽叢隱逸山野的“自然之茶”,到了唐代成了“‘茶之為用’‘最宜精行儉德之人’”的人性化了的“文化之茶”。清初顧炎武《日知錄》中說:“自秦人取蜀而后,始有茗飲之事。”秦取蜀是秦惠文王后元九年(公元前316年),至唐,其間,又走過了一段很長很長的路。
這段時間,茶葉的日常飲用一直在民間發(fā)展著。有關民間茶事見諸文獻的記載也多起來,《廣陵耆老傳》中,有段非常有趣的記載:東晉元帝時,有老婆婆,每天一早,獨自提著一器皿的茶,到市場上去賣,市人爭著買來喝。從早到晚,器皿中的茶也不見少,她把賣茶的錢施舍給路旁的孤兒、窮人和乞丐。有人把她看作怪人,向官府告發(fā),州的差役把她捆起來,關進監(jiān)獄。到了夜晚,老婆婆手提賣茶的器皿,從獄中窗口飛出去了。這段民間傳奇故事,反映出飲茶在東晉民間的流行情況。故事可能取材自《漢魏六朝百三家集》西晉人傅咸撰寫的《司隸教》:“聞南方有蜀嫗,作茶粥賣之,廉事毀其器具,使無為賣餅于市,而禁茶粥,以困老姥,獨何哉?”。唐代杰出書法家虞世南的著作《北堂書鈔》中,以《蜀嫗茶粥》為題,也記載了這件事。從中可見當時民間茶事的一斑。
古典歷史小說《三國演義》中,劉備三顧茅廬,見到諸葛亮,“二人敘禮畢,分賓主而坐,童子獻茶。”東漢末年三國時,來客獻茶的民間生活場面,被《三國演義》的作者羅貫中,根據(jù)歷史和民間“說話人”流傳的素材寫進小說。而能反映飲茶成為民間日常生活必需,比上面文字記載出現(xiàn)的還要早幾百年的,是上世紀70年代,湖南長沙馬王堆西漢墓出土的隨葬物中,出現(xiàn)有整箱茶葉做隨葬品,并用竹簡標明箱內(nèi)是茶葉,充分表明西漢時,茶葉已是人們的生活必需品了。當時茶葉做為商品已經(jīng)進入市場流通領域,有記載表明,西漢辭賦家、漢宣帝時的諫議大夫王褒,在買家僮的《僮約》中,就有“武陽買荼”的記載。“武陽買茶”的這個“武陽”,在今四川彭山縣東約五公里的雙江鎮(zhèn),現(xiàn)已知在兩千多年前,就已是繁華的茶葉貿(mào)易市場了。而生于公元前一百多年的西漢著名辭賦家司馬相如寫的《凡將篇》他卻把茶葉列入了藥物名單中?在這段時間里,文人們的很多文獻,都把茶葉的醫(yī)療功效寫到書中,《隋書》載:隋文帝,夢神人易其腦骨,自爾頭痛。忽遇一僧,告其煮茶為飲,服之痊愈。在民間飲茶治病早已有之,如今皇帝喝茶治好頭痛,必然帶動了整個社會的飲茶風氣。有意思的是歷史上的法國國王路易十四的御醫(yī)也曾用茶葉治好路易的頭痛。當然法國人喝茶時間比這還要早,因為中國茶葉的外銷已有兩千多年的歷史。民間對茶的功效的認識,也不止于此。在這個歷史階段,飲茶的風氣,上至皇帝王公朝士,下到市井庶民。
唐繼隋而興,是漢之后中國歷史上國力最強的王朝。唐代在魏晉南北朝豐富文化積累的基礎上,繼續(xù)了前期文化的發(fā)展,雄才大略的唐太宗“崇儒學”,以儒學為治國的根本方針。同時也對佛、道二教加以扶植,以羽翼儒學。使唐朝文化在內(nèi)容和風格上呈現(xiàn)出前所未有的多樣性、豐富性,是文化上所謂“盛唐氣象”得以產(chǎn)生的思想原因之一。盛唐三大詩人李白、杜甫、王維,他們詩作的內(nèi)容和風格上所以不同,也是因為他們在儒、釋、道三者的取向上有所不同。這種大好的文化局面的形成,是奠定“茶興于唐”的原因之一,它必然地形成了可以產(chǎn)生中國“茶道”的沃土。
唐代的經(jīng)濟繁榮,國力強盛,使茶事有了存在和發(fā)展的基礎。飲茶在民間“窮日盡夜,殆成風俗。”唐·陸羽在《茶經(jīng)·六之飲》也記載著:西安、洛陽,即從京都到西南的湖北、四川、重慶地區(qū),家家戶戶都在飲茶。楊華《膳夫經(jīng)手錄》:“饒州浮梁,今關西、山東,閭閻村落皆吃之,累日不食猶得,不得一日無茶也。”饒州浮梁是當時最有名的茶葉貿(mào)易中心,也就是白居易《琵琶行》中提到的“商人重利輕別離,上月浮梁買茶去。”的江西浮梁。市場上,則“自鄒(今山東費、鄒、滕、濟寧、金鄉(xiāng)一帶)、齊(今山東淄博市一帶)、滄(今河北滄州、天津一帶)、棣(今山東惠民一帶)、漸至京邑(今陜西西安一帶),城市多開店鋪,煎茶賣之。不問道俗,投錢取飲。”充分說明飲茶之風已深深植根于民間。
已是“比屋之飲”的茶,自然成為愛好自然的文人雅士的杯中之物。茶助文思,它賦予了文人寧靜致遠淡泊明志超凡脫俗的氣質(zhì),造就了逸興遄飛風流倜儻溫文爾雅的風度,茶在文人騷客的生活中的成了不可或缺的東西,莫怪像李白這樣的大詩人,也以茶為題寫出《答族姪僧中孚贈玉泉仙人掌茶并序》這樣的茶詩。他在詩前長序中寫到:“此茗清香滑熟,異于他者,所以能還童振枯扶人壽也。”遠在陸羽《茶經(jīng)》還未問世之前,詩人就能用如此的專業(yè)語言,寫出對“仙人掌”茶的評價,以詩歌的形式把仙人掌茶的來歷、生長環(huán)境、形狀、命名、功效及茶的制成方法,是曠古未覿,詩人如果沒有深厚的嗜茶底蘊是很難寫出這樣的詩來的。舉世聞名的大詩人李白,在公元七世紀就能以茶入詩,用詩贊美茶,無論是在當時或者是現(xiàn)在的世界上,也只能是在一個詩的國度里才能有的事情,他用詩記載了唐代茶葉制作方法的歷史!但是如果說,沒有民間廣泛的飲茶基礎,和當時茶葉生產(chǎn)的興旺發(fā)達,可能我們今天也就讀不到這樣的詩了!茶,由此前的養(yǎng)生去疾,趨向文化意味的嗜好,也就成為生活上的賞心樂事的享受了。
入唐以來,熱衷品茗的文人騷客,以詩文入茶者眾。流傳至今還可以看到的,像初唐的著名詩人孟浩然在清明時節(jié),空堂坐憶親友的茶詩《清明即事》中:“空堂坐相憶,酌茗聊代醉。”就反映了在當時以茶代酒的習俗;唐初文人虞世南工書法、善文辭,輯錄撰寫了很多茶事文章,收在一百六十卷的《北堂書鈔》中傳世,其功不可沒;還有多寫邊塞生活的詩人王昌齡,也竟然寫出了有關禪院茶事的詩《題凈眼師房》:“白鴿飛時日欲斜,禪房寂歷飲香茶。傾人城,傾人國。斬新剃頭青且黑。玉如意,金澡瓶。朱唇皓齒能誦經(jīng),吳音喚字更分明。日暮鐘聲相送出,袈裟掛著箔簾釘。”這和他寫的被譽為唐人七絕的壓卷之作的:“秦時明月漢時關,萬里長征人未還。但使盧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和“黃沙百戰(zhàn)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的那種并吞四海之志,投筆從戎,從軍塞外,抒同仇敵愾之壯志,詠立功塞外民族之豪情的邊塞詩相對照,判若兩人!再看看詩人在寺院與女僧參禪品茶時,置經(jīng)文茶香于不顧,被有著傾城傾國之貌的女禪師所傾倒的場面,有趣的是,女僧在傍晚送詩人出門時,可能心動分神?身上的袈裟卻讓門的簾釘掛著?不難看出,這種因茶纏綿的有聲、有色、有情、有意的場景!對出生在長安的詩人,當然是再熟悉不過的事情了,雖說詩中可能是在打趣自嘲!可它反映的卻是唐初寺院中的真實情況,女禪師是和和尚一樣,為坐禪破睡,招待施主,日常對茶的需求量是很大的,佛門茶事的盛行,更使茶事在民間迅速普及、發(fā)展。
到了中唐時期,品茶悟道已成為一種思潮。茶事文化高潮迭起,這時出現(xiàn)了集唐以前茶文化之大成、也是世界上第一部圖文并茂的茶書——《茶經(jīng)》問世。這是學者陸羽積近二十年之功寫成的系統(tǒng)詳實,內(nèi)容宏富的有關茶葉和茶事的“頗切實用”的茶葉經(jīng)典巨著??墒顷懹鹪凇恫杞?jīng)》中,卻沒能明確提出“茶道”這一概念?其實,陸羽在《茶經(jīng)》中已然寫到:“‘茶之為用’、‘最宜精行儉德之人’”接下來很自然的便能寫出“品茶有道”這一“茶道”概念,但是,可能是他“凡心太重”?竟與提出“茶道”這一概念失之交臂!落得個“楚人《茶經(jīng)》虛得名。”的結果。后人認為陸羽在《茶經(jīng)》中,只是倡導了茶道精神?
陸羽深受先秦儒家那種“仁以為已任”、“當今之世,舍我其誰”的積極進取的儒家思想影響,但不愿為官。他原是遺孤,被竟陵龍蓋寺智積禪僧收養(yǎng)。14歲得到竟陵太守李齊物的賞識和關照,后又被推薦到火山門向鄒夫子學習數(shù)年。上元初,隱居苕溪,閉門著書?!恫杞?jīng)》多寫形而下的東西,所以深得民間的喜愛和重視,對飲茶習俗的普及和對中國茶文化的研究發(fā)展起到了積極促進作用,被祀為“茶神”。
一百多年前的日本學者岡倉天心在《茶之書》中提出:“是唐代的時代精神把茶從粗俗的狀態(tài)中解脫出來,使它達到最終的理想境界。我們的第一個茶的改革家是八世紀中葉的陸羽。…詩人陸羽從飲茶的儀式中看出了支配整個世界的同一個和諧和秩序。在他的偉大著作《茶經(jīng)》(《茶的圣經(jīng)》,The Holyscripture of Tea)中,他制定了茶道(fhe code of Tea)。”顯然,岡倉天心是不知道“茶道”這一哲學概念,在中國是怎樣提出來的?
“茶道”是和陸羽同時代的、陸羽的摯友著名詩僧皎然,在一首《飲飲茶·誚崔石使君》茶詩中提出來的。詩僧皎然,石破天驚地提出“茶道”這個帶有知識產(chǎn)權的、世界第一的“中國茶道”概念!詩人靈感可能來源于喝到朋友送來的新摘的好茶,詩中開始就說:“越人遺我剡溪茗,采得金芽爨金鼎。素瓷雪色漂沫香,何似諸仙瓊蕊漿。”意思是:喝著越州的朋友送他浙江新昌產(chǎn)的剡溪茶,是新摘的上等茶芽制成的名茶,用金屬鼎煮好,盛在素色碗中,雪白泡沫散發(fā)著茶香,這茶像瓊漿玉液似的!全詩的中心是“三飲”得“茶道”。詩中寫到:“一飲滌昏寐,情思朗爽滿天地。再飲清我神,忽如飛雨灑輕塵。三飲便得道,何須苦心破煩惱。”此時此刻詩人的心進入茶中,把人們品茶時常見的事物,做了發(fā)人之未發(fā)的省悟,一飲進入茶中,睡意全消,感到天清地爽,一片新天地;再品神志清明,有了新頓悟,忽然像天上飛來的細雨,將空氣中的塵埃清洗干凈;三飲悟得人生處世之道,對人世的認知提升到新高度,再也用不著苦苦地去破除人世間的什么煩惱?好喝的茶無疑在刺激著詩人長期以來的品茶感悟,心中積聚的意會,一吐為快。詩是強烈情感的自然流露,于是詩人奏響了品茶悟道三部曲,層層遞進,步步為營,在眾囂中獨具我見,以哲人的觀念和思維,開掘前所未有的人生內(nèi)面精神,妙悟盎然的新創(chuàng)意,寫出富有哲學力量的詩篇,“若網(wǎng)在綱,有條而不紊。”把千百年來不好言傳的東西,舉重若輕地用詩表達出來。詩中:“孰知茶道全爾真,唯有丹丘得如此。”,。皎然以恰如其分地、準確無誤地、高度概括地哲理性的語言,把“茶道”提出來。詩的喻體自然,妥貼可尋。你看,他說的:“誰能知道‘茶道’的全面真諦?只有仙人丹丘子才能知道。”這是全詩的最后兩句,讀來卻有水到渠成之感。
皎然生卒年月不見文獻記載。據(jù)現(xiàn)代學者考證,應為開元八年(公元朝720年)——貞元末年(公元800年)俗姓謝,字清晝(一說名晝,晝上人),晉代著名詩人謝靈運十世孫,(實為謝安后裔)。湖州長城(浙江吳興)人,是唐代貢茶顧渚紫筍茶的產(chǎn)地,嗜茶亦善烹茶。出身儒學世家,有良好的幼學基礎,博覽諸子百家,及長學道傷了身體,中年在杭州靈隱寺受戒,遁入空門,專心于禪宗,不久回故鄉(xiāng)吳興(今浙江湖州)杼山妙喜寺時,已是著名的詩僧和學者。唐代著名詩人劉禹錫說他是:“世之言詩僧多出于江東,獨吳興晝公能備眾體。”更有人說他是:亦一代偉才焉。而其僧人的身分,自然地能使他長期地生活在民眾中間,汲取民間營養(yǎng)。與官宦、文人、道士、僧俗多有交往,常與韋應物、靈徹、顏真卿、袁平、李萼、張志和、陸羽等詩歌唱和往還,過從甚密。學習律宗、律藏,南北禪宗,內(nèi)外兼修,著作頗豐,著有《皎然集》(即《杼山集》)十卷;探討詩歌創(chuàng)作理論的《詩式》五卷、《詩評》三卷、《詩議》一卷,其中《詩式》在我國文學史上占有重要一席,它奠定了唐詩創(chuàng)作的理論基礎;還著有《茶訣》三卷、《儒釋交游傳》、《內(nèi)典類聚》、《號呶子》傳世。他秉承儒家的“君子謀道不謀食”為其一生使命,參禪悟道作詩,集儒釋道于一身,其學識素養(yǎng)、驚人的智慧和哲人的思維方法,和他同時代的人是無法與其相比的。他把中國“茶道”概念與唐詩結合;把“茶道”的深邃文化藝術內(nèi)涵與唐詩的文學藝術結合;把“茶道”中的熱愛生活崇尚自然的態(tài)度與唐詩的浪漫氣息結合;這無疑豐富了“茶道”的文化藝術內(nèi)涵;有助于提高人們對“茶道”及中國茶文化的認識。通過唐詩來表現(xiàn)“茶道”,既能便于傳誦,又能提高“茶道”的文化品位,也給“盛唐氣象”增添了光輝色彩。
今天,踩著歷史走回傳統(tǒng)的歷程,在歷史的的熱潮中,曾經(jīng)獨樹一幟的中國“茶道”這一概念,以詩的形式問世以來,至今已經(jīng)一千三百多年,它超越茶的自身,到達生命的本身,它一直植根于民間,回顧“茶道”,每當歷史跟人心相遇時,有感即通!當社會經(jīng)濟繁榮,國力強盛時,“茶道”會豁然貫通。因為經(jīng)濟是一切文明得以存在和發(fā)展的基礎。“茶道”做為一種文化,必然成為社會的一門獨立的學問存在。任何學問,有了民間立場,才有它的生命力。茶通人生之道,品茶悟道,是人生最高境界。詩僧皎然做為提出中國“茶道”的創(chuàng)始人,終結了在他之前飲茶的千百年來所走過的漫長道路,開創(chuàng)了心態(tài)文化的最高層次——“茶道”!它以人為本,開創(chuàng)的中國“茶道”,將會以更加旺盛地生命力,經(jīng)受起伏跌宕的歷史長河的考驗,永遠鮮活地存在于世界!
責編: app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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