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茶一段情—品可以興骨董茶磚憶故人

  那天,在深圳與多位文化界、古玩界人士及茶友品茗,搜藏家好友要我點名喝什么骨董茶?在腦海中盤旋后,我點名要一款約有80年歲月的“可以興”茶磚。

  一口茶湯,泯在嘴里,相當飽滿,隨即打一個滿足的嗝,哈欠也跟著來了。茶友覺得奇怪,笑問真的有那么神奇嗎?——支有歷史的茶。是經(jīng)得起考驗的。

  幾巡過后,我向在座的茶友們說明了為何選擇這支茶。去年底,一位可敬的老茶人李拂一駕鶴西歸了,他與“可以興”茶莊的老板周文卿是故舊,兩人共同把茶莊賺的錢回饋給地方,替地方蓋了小學學堂等。我在品飲這支茶的同時,也在紀念著這位老茶人,以老茶敬他老人家一路順遂走到天府。而我也在茶湯里品到了老茶人溫文儒雅的一面,感受到了老茶人慈祥、溫潤的一面……

  因而,第一泡茶湯未給大家品飲。而是敬天、敬地、敬李佛一:第二泡茶才開始分送給大伙兒品嘗,也引導大家觀茶色、聞茶香、聽茶濤、嘗茶味、撫茶器。

  那天晚上來了不少朋友,有中國社會科學院宋少華博士、深圳青藤茶社社長、著名文化人、藝術品鑒賞家孑L曉冰;有深圳春水堂堂主、著名古玩收藏家江道林;有深圳香滿堂的堂主、海內(nèi)外著名沉香收藏家、香道家陳炳宏及其合伙人任馨怡(鋼琴名家,香道、茶道的愛好者);有武漢敬和茗茶館主彭小松;還有“六棵樹”的董事長謝樹光;六然居士書法名家游有方及中華茶派及觀心齋茶文化傳播工作室楊姓茶友等。可謂高朋滿座,大家歡聚一堂,氣氛十分融洽。以茶會友。同時讓這些朋友感受到一杯茶,一段情。

  110歲茶壽的老茶人李拂一,應可含笑九泉了。

  舊書攤發(fā)現(xiàn)新大陸

  我于上世紀80年代開始研究普洱茶、緊壓茶,對遠年普洱及陳年普洱等字眼特別感興趣,有一股追根究底的念頭,想想,一沉淪又是十個歲月了。

  在喝“可以興”老普洱時,也憶起年輕時光:我來回于臺北、香港、昆明、勐海、思茅、西雙版納等地。還樂此不疲,每當找到一個線索或一個故跡,如易武的斷案碑、易武大街小巷昔日的老茶莊遺跡,或到普洱府古街上,在水溝上發(fā)現(xiàn)古碑、在破舊的老民宅內(nèi)發(fā)現(xiàn)老碑被當磨刀石,這些都會一而再、再而三地觸動心靈,心想再不加快腳步,歷史可能消失……

  1997年香港的回歸加速了骨董普洱茶的現(xiàn)身,這段時期是找尋文物的豐收期,可惜吾“口袋”太淺,只能望茶興嘆。但從幾位玩普洱茶的朋友手中,卻也觀察到了不少好東西,逐一記錄找尋。“可以興”茶磚也出現(xiàn)在這個時候,依據(jù)內(nèi)飛等蛛絲馬跡,我又開始了老茶磚的尋索。

  早在1995年第二屆國際普洱茶節(jié)即將舉辦之際,我連續(xù)2年分別到昆明、思茅及西雙版納造訪,積累了相當?shù)馁Y源,而將這些只字鱗爪的資料予以搜集、整理,也成為四十而不惑之齡的我即刻要做的事,尋找普洱茶書更是不可或缺的要務。尤其是每次出發(fā)飛渡到這個南方的國境,更是必須先搜集資料,有所為而為,避免入寶山空手而回。

  但當時喝普洱茶的人是不少的,可惜研究的書籍和資料卻有限,唯有從一些相關的書籍中去尋找、推敲。

  三月天的一個傍晚,我再度來到了臺北市的寶藏地——光華市場舊書攤。當時是希望能找到和云南有關的老資料,先是一本“西南邊疆”季刊。這本1938年編的雜志,讓這趟找寶之行已有初步的收獲。上世紀30年代,云南還是國民政府的時代,滇越鐵路和馬幫文化串連起了部分的史實。

  尋尋覓覓。突然間眼睛一亮。一本《十二版納記年》的書籍映入眼簾,原先也不是那么有興趣,只認為是記述西雙版納的史事而已。但還是一股沖動將書買回家,尤其是對作者“李拂一”這三個字有似曾相識,卻不知在哪里。

  回家后先簡略地了解作者的序言,發(fā)現(xiàn)其竟然是國民政府時代云南省政府秘書,且出版的不少書籍均和昔日的版納,也就是車里有關,他對云南的歷史研究得相當透徹。但書中所提到老普洱茶的數(shù)據(jù)仍是不多,只是對普洱茶歷史發(fā)展有概略的交待。原本對這本書頗多的期待,一口氣閱讀完畢竟有些失望。

  不過,在之后重新覽讀大陸出版的《版納文史資料選輯》第四冊時,赫然發(fā)現(xiàn)其中一篇《古六大茶山訪問記》的文章,作者是茶科所第一任首長蔣詮,曾提到李拂一為解放前佛海復興茶號的創(chuàng)辦人。這個發(fā)現(xiàn)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于是我開始查詢有關李拂一的資料,發(fā)現(xiàn)其也出版過“佛海茶區(qū)概況”、“車里”等多本有關西雙版納的書籍,但從其序文中卻又發(fā)現(xiàn)這本書早已編寫完成,但因戰(zhàn)爭緣故。遲至1984年才在臺灣出版。當時李老自稱已是步入麥丘封人之年,時年八十有四,屈指一算,迄今則已是九十四高齡(當時是指1995年),心中有相當?shù)募逼雀校M先思疫€健在,相信能幫我解答心中不少的疑惑。

  百歲茶人獻身說法

  1995年,歷經(jīng)千辛萬苦,終于找到李拂一老人,我那時的感動,非筆墨可以形容。

  當我首度與頗具學者風骨的李拂一見面時,當時他已年屆九六。這位長者為整個歷史發(fā)展及普洱茶史做了最佳見證。李老迄今已生活了一個世紀,他可說是一個活的近代史人物。

  他曾在云南省佛海經(jīng)營過茶莊,和當時在佛海的“可以興”茶莊主人周文卿、佛海茶廠創(chuàng)辦者范和鈞等都相當熟識。范和鈞在佛海籌辦茶廠時還是住在他家里的,雙方對茶廠的籌備及建廠等事宜都曾一同協(xié)力促成,對普洱茶的發(fā)展留下不可磨滅的貢獻。因此。他對民國時期佛海的茶業(yè)發(fā)展過程也相當了解。

  說到經(jīng)營茶莊。教育學者出身的李拂一指出。那是為了鄉(xiāng)里建設,被逼迫做出來的。1932年,李拂一在西雙版納車佛南服務。由于馬路交通實在不便,便到老牌的洪記茶莊的老板家,希望他能拿出一點的資金協(xié)助地方建設。那一晚走到半途中,還因下雨馬路泥濘不堪,自己都陷入泥沼中。但這位老板怎么談就是不肯出錢。為了不讓“一文錢逼死英雄好漢”,在這種情形的刺激下。李老雖是學教育,但卻當起茶莊老板。借由茶莊的利潤,也使得佛海成為當時云南邊陲地區(qū)的政經(jīng)、文化及商業(yè)中心。

  佛海地區(qū)在其和“可以興”老板合力合作下,興建了電力設備、簡陋醫(yī)院、小學、圖書館。而最難能可貴的是,幾十年來,他勤修地方縣志,直到今日,由于其搜集的資料極為齊全。且許多均是親身的經(jīng)驗,連云南勐??h的相關人員在整理縣史及地方志時,都向其請益或由李老提供數(shù)據(jù)撰寫。《勐海文史數(shù)據(jù)選輯》中,李拂一執(zhí)筆補足了不少地方的散史。

  李拂一說,為了刺激經(jīng)濟發(fā)展,他提建議給當時的政府,因而促成了1940年云南省茶葉公司中茶分公司派員到勐海興建茶廠。生產(chǎn)中茶牌圓茶。直至今日。勐海一些耆老還經(jīng)常與他聯(lián)系,并撰文為當時勐海發(fā)展留下記錄(在勐海文史資料選輯中,經(jīng)常可看到李老的回憶文章)。

  “可以興”茶磚出現(xiàn)了,李拂一老茶人找著了!這讓我在勐海老茶莊的發(fā)現(xiàn)歷程上挺進了一大步。他老人家當時雖然已年過90高齡,但記憶力相當好,為我填補了不少普洱茶史的珍貴資料。

  茶會結(jié)束時,我吟誦一首李煜的《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故人已逝,猶如這首詞中表達的“往事知多少”,80余年老茶的茶湯,多少帶了點感傷……

  一杯茶

  它滑過悠悠的歲月

  一杯茶

  它記載著一段輝煌的歷史

  一杯茶

  它是八十年前的記憶

  一杯茶

  它是十幾年執(zhí)著的找尋

  一杯茶里蘊含了太多的感情和故事

  能飲一杯無……

  后記:李拂一生平

  李拂一并不是李先生的名,他原名李承陽,字復一,拂一是他的筆名。后來,因筆名用得多,他便以筆名行世,真名反倒被人們忘記了。

  1923年,李拂一辭去思茅電報局工作到版納發(fā)展。1925年他擔任富滇銀行車里(今景洪市)分行經(jīng)理。2年后,云南省建設廳廳長張邦翰把他調(diào)到昆明,擔任黨務工作,這使他與云南的上層建立了一些聯(lián)系。隨后,他在云南省建設廳、教育廳、西雙版納各縣擔任教育局長、合作社經(jīng)理、政府秘書之類的小官,并把家遷到了佛??h(即今勐??h)。這段時間,李先生先后譯了《車里》、《泐史》(傣族史)、《暹程記略》及《車里宣慰世系考訂稿》、《滇邊失地孟艮土司之考察》等著作。

  先生1901年11月13日誕生于云南普洱,辭世于2010年9月7日,茶壽110歲。文/曾至賢

責編: ah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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