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道的概念:飲茶之道和修茶之道

  茶道是以養(yǎng)生修心為宗旨的飲茶藝術,涵蘊飲茶之道、飲茶修道、飲茶即道三義。在中國茶道中,飲茶之道是基礎,飲茶修道是過程,飲茶即道是終極。飲茶之道,重在審美藝術性;飲茶修道,重在道德實踐性;飲茶即道,重在宗教哲理性。
 
  中國茶道集宗教、哲學、美學、道德、藝術于一體,是藝術、修行、達道的結(jié)合。飲茶藝術與修道合二而一,不知藝之為道,道之為藝。
 
  中國茶道既是生活的藝術,更是人生的藝術。
 
  飲茶之道和修茶之道
 
  茶道,無非就是藉飲茶而修道。當然,茶道中的飲茶與日常生活中的大眾化飲茶有所不同,它包含備器、擇水、取火、侯湯、習茶的一系列程序和技藝。茶道中的飲茶本質(zhì)上是藝術性的飲茶,是一種飲茶藝術,這種飲茶藝術用中國傳統(tǒng)的說法就是“飲茶之道”。修習茶道的目的在于養(yǎng)生修心,以提高道德素養(yǎng)、審美素養(yǎng)和人生境界,求善、求美、求真,用中國傳統(tǒng)的說法就是“飲茶修道”。因此,可以為茶道下個定義:茶道是以養(yǎng)生修心為宗旨的飲茶藝術,簡言之,茶道即飲茶修道。
 
  中華茶道是飲茶之道和飲茶修道的統(tǒng)一,飲茶之道和飲茶修道,如車之兩輪、鳥之雙翼,相輔相成,缺一不可。飲茶修道,其結(jié)果在于悟道、證道、得道。悟道、證道、得道后的境界,表現(xiàn)為一切現(xiàn)成,飲茶即道。飲茶即道是茶道的最高境界,茶人的終極追求。因此,中華茶道涵蘊飲茶之道、飲茶修道、飲茶即道三義。
 
  (一)飲茶之道
 
  飲茶之道即飲茶的藝術,也就是今天我們通常所說的茶藝,道在此作方式、方法、技藝。
 
  中國歷史上先后形成四類飲茶之道——茶藝,即煮茶茶藝,以陸羽《茶經(jīng)》為代表的煎茶茶藝,以蔡襄《茶錄》和趙佶《大觀茶論》為代表的點茶茶藝,以張源《茶錄》和許次紓《茶疏》為代表的泡茶茶藝。煮茶茶藝可謂源遠流長,自漢至今,綿延不絕;煎茶茶藝萌芽于西晉,形成于盛唐,流行于中晚唐,衰于五代,至南宋而亡;點茶茶藝萌芽于晚唐,形成于五代,流行于兩宋,衰于元,至明朝后期而亡;泡茶茶藝萌芽于南宋,形成于明朝中期,流行于明朝后期至清朝中期,近現(xiàn)代一度衰退,自上世紀八十年代起開始復興。
 
  (二)飲茶修道
 
  飲茶修道是借助飲茶活動以修行證道、體道悟道,此道指道德、規(guī)律、真理、本源、生命本體、終極實在等。
 
  壺居士《食忌》:“苦荼久食,羽化。”壺居士又稱壺公,傳說是道教的真人之一,認為人長久飲茶可以得道而羽化飛升。
 
  陶弘景《雜錄》:“苦荼輕身換骨,昔丹丘子黃山君服之”。陶弘景(456—536),秣陵(今江蘇江寧縣)人,道教著名的理論家、醫(yī)藥家,齊梁時隱居句容茅山修道,號華陽真逸,曾撰《真誥》、《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集注》等道書、藥書數(shù)十種。他從道教修煉的理論角度,提出飲茶能使人輕身換骨、羽化成仙。
 
  唐釋皎然《飲茶歌·誚崔石使君》詩云:“一飲滌昏寐”,“再飲清我神”,“三飲便得道”,“孰知茶道全爾真,唯有丹丘得如此。”“真者,精誠之至也,不精不誠,不能動人”,“真者,所以受于天也,自然不可易也。故圣人法天貴真,不拘于俗,愚者反此。真悲無聲而哀,真怒未發(fā)而威,真親未笑而和。真在內(nèi)者,神動于外,是所以貴真也。”(《莊子·漁父》)道家的“真”是指不事雕琢、質(zhì)直平淡的自然狀態(tài),又與性、德義近。“真者,即人人具足之真性命也”(張伯端《悟真篇》朱云陽注),“全真”,就是保全“真性”。真者受于天、秉于道,所以“全真”就是全我之真,以應天地之真,也唯有得道才能全真、全德、全性。皎然作為中華茶道的倡導者、開拓者之一,認為通過飲茶可以滌昏寐、清心神、得道、全真,揭示了茶道的修行宗旨。他在另一首詩《飲茶歌·送鄭容》中表達了同樣的觀念,即丹丘子就是飲茶而羽化成仙的:“丹丘羽人輕玉食,采茶飲之生羽翼。名藏仙府世空知,骨化云宮人不識。”
 
  中唐裴汶《茶述》指出:“茶,起于東晉,盛于國朝。其性精清,其味淡潔,其用滌煩,其功致和。參百品而不混,越眾飲而獨高。烹之鼎水,和以虎形。人人服之,永永不厭。得之則安,不得則病。”茶葉性清、味淡,其功用滌煩、致和,茶超越所有的飲品而獨高,人得茶則身心俱安,否則則疲病。
 
  中唐盧仝《走筆謝孟諫議寄新茶》詩膾炙人口,“七碗茶”流傳千古,“一碗喉吻潤,兩碗破孤悶。三碗搜枯腸,唯有文字五千卷。四碗發(fā)清汗,平生不平事,盡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靈。七碗吃不得也,唯覺兩腋習習清風生。”盧仝細致地描寫了飲茶的身心感受和心靈境界,特別是五碗茶肌骨俱清,六碗茶通仙靈,七碗茶得道成仙、羽化飛升。
 
  晚唐薛能《蜀州鄭史君寄鳥觜茶,因以贈答八韻》詩有“……得來拋道藥,攜去就僧家。旋覺前甌淺,還愁后信賒。千慚故人意,此惠敵丹砂。”薛能認為得茶就可以拋卻一切道藥,飲茶的功效可敵服食金丹大藥。
 
  宋徽宗趙佶《大觀茶論》序記:“至若茶之為物,……祛襟滌滯、致清導和,則非庸人孺子可得而知矣;沖淡閑潔、韻高致靜,則非遑遽之時可得而好尚之。”“縉紳之士,韋布之流,沐浴膏澤,熏陶德化,盛以雅尚相推,從事茗飲。”徽宗篤信道教,自號“教主道君皇帝”。他認為茶稟清、和、淡、潔、韻、靜之性,飲茶能致清導和、熏陶德化,籍茶可修道立德。
 
  明代朱權《茶譜》序曰:“予故取烹茶之法、末茶之具,崇新改易,自成一家。……乃與客清談欸話,探虛玄而參造化,清心神而出塵表。……盧仝吃七碗,老蘇不禁三碗,予以一甌,足可通仙靈矣”。朱權晚而學凈明道,自號臞仙,成祖封其為“涵虛真人”。他認為籍飲茶可以探虛玄大道,參天地造化,清心出塵,一甌通仙,終而得道。
 
  明代羅廩《茶解》:“茶通仙靈,久服能令升舉。”長久飲茶可以羽化飛升。
 
  清初杜濬在其《茶喜》詩的序言里闡明茶具有湛、幽、靈、遠四妙,與澡、美、改、導四用,藉茶可以提升心靈境界。“夫予論茶四妙:曰湛,曰幽,曰靈,曰遠。用以澡吾根器,美吾智意,改吾聞見,導吾杳冥。”所謂茶之四妙,是說茶藝具有四個美妙的特性。“湛”者精湛、深湛,“幽”者幽靜、幽深,“靈”者靈妙、靈性,“遠”者高遠、玄遠、曠遠。這四者都與飲茶時物質(zhì)的需求無關,屬于審美意境,是對茶道美學和精神的一種概括。“根器”指人的心腦,澡吾根器乃指清心、爽神、滌慮。“美吾智意”是說可以使自己的智識、意志更完美。“改吾聞見”是說可以開闊視野,改善氣質(zhì)。“杳冥”原指深暗幽靜之境,這里是指不可思議的神奇境界。“導吾杳冥”則是說可以使人徹悟人生真諦而進入一個空靈的境界,進入淡泊寧靜、閑雅率遠、超凡入圣的人生境界。
 
  由上述可知,飲茶是養(yǎng)生、修心的津梁,是求道、證道的門徑。一言以蔽之,飲茶可資修道。茶道所修之道為何道?可為儒家之道,可為道家、道教之道,也可為禪宗及佛教之道,因修行者的追求不同而異。一般說來,茶道中所修之道為綜合之道,不拘泥于某一家。
 
  (三)飲茶即道
 
  飲茶即道意乃飲茶即修道,即茶即道,此道指本源、生命本體、宇宙根本、終極實在等。
 
  老子認為:“道法自然”(《老子》二十五章),“道常無為而無不為”(《老子》二十七章)。莊子認為:“道”普遍地內(nèi)在于萬事萬物,“在螻蟻”、“在稊稗”、“在屎溺”、“在瓦甓”,“無所不在”,“無逃乎物”,“周、遍、咸”(《莊子·知北游》)。禪宗有“青青翠竹,盡是法身。郁郁黃花,無非般若”之說,一切現(xiàn)成、觸目菩提。馬祖道一禪師主張“即心即佛”、“平常心是道”(《景德傳燈錄》卷二十八《道一》),其弟子龐蘊居士則說:“神通并妙用,運水與搬柴”(《五燈會元》龐居士),其另一弟子大珠慧海禪師則認為修道在于“饑來吃飯,困來即眠”(《五燈會元》大珠慧海禪師)。道一的三傳弟子、臨濟宗開山義玄禪師又說:“佛法無用功處,只是平常無事。屙屎送尿,著衣吃飯,困來即眠”(《古尊宿語錄》卷四《臨濟義玄》)。道不用修,行住坐臥、應機接物盡是道。道不離于日常生活,修道不必于日用平常之事外用功夫,只須于日常生活中無心而為,順任自然。自然地生活,自然地作事,不修而修。運水搬柴,著衣吃飯,滌器煮水,煎茶飲茶,道在其中。飲茶即修道,即茶即道。道就寓于飲茶的日常生活之中,吃茶即參禪,吃茶即修道,即境求悟。仰山慧寂禪師有一偈:“滔滔不持戒,兀兀不坐禪,釅茶三兩碗,意在钁頭邊”(《五燈會元》仰山慧寂禪師)。不須持戒,亦無須坐禪,飲茶、勞作便是修道。趙州從諗禪師有“吃茶去”法語,開“茶禪一味”的先河。趙樸初詩曰:“空持百千偈,不如吃茶去”。隨緣任運,日用是道,道就體現(xiàn)在擔水、砍柴、飲茶的平常生活之中。
 
  道法自然,平常心是道。大道至簡,不修乃修。取火侯湯,燒水煎茶,無非是道。順乎自然,無心而為,于自然的飲茶活動中默契天真、冥合大道。法無定法,不要拘泥于飲茶的程序、禮法、規(guī)則,貴在樸素、簡單,要飲則飲,從心所欲,自然無為。
 
  飲茶即道,是修道的結(jié)果,是悟道后的智慧,是人生的最高境界,是中國茶道的終極追求。
責編: 語笑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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